梧桐巷的这群由中年妇女组成的情报中心，魏家总是缺席的。因为魏家阿娘病了，芳娘又还小，魏老爹自是不会凑到女人堆来，所以魏家的事也是比之其他人的要难打听些。

何家婶子给自家的小儿子的手臂上的蚊子包掐了个十字印，一边说道：“怕不是在周家受了欺负，哭着回娘家了吧？”

“没哭，而且高兴地很。”丰年娘让那几个小孩子一边玩去，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早上晾衣服时我瞧得真真的。”

“那你当时咋不出去问问？”关婶子吐掉嘴里的瓜子皮，“省得我们在这猜。”

“那我哪好意思？魏老爹那个人三棒子打不出来个屁，萱娘……”丰年娘想了半晌，萱娘自打出嫁后回来的不多，而且她本来就文静，这些老邻居们都渐渐都与她生疏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被休了或者两人和离了也不一定。”何婶子说着说着还有些兴奋起来，脸上的笑容都快藏不住了。

丰年娘和喜桃奶都无语地对她撇了一眼，人家家里出了事这人咋这么高兴是怎么回事？

“咋了咋了？你就说那周家又有钱又中了举人，和咱们梧桐巷里的魏家掰了不是迟早的事，人家日后可是要做官的！”何婶子不大高兴这两人对她的鄙夷。“咱们小门小户的，高枝就是这么好攀的？”

众人见与她说着没劲，都不再搭理她了，等到日头渐渐落了山，都各回各家，梧桐树下的人群也散了。

何婶子见没人搭话，将自己的小儿子一把捞过来，带着往家走，一边嘴里还在嘀嘀咕咕，“还不如我家翠娘，都是前年成的婚，如今孩子都抱在手上了……”

睡在周家的那两晚，因着这休书还没有拿到手，所以魏宜萱心里还是很不踏实的，生怕出了什么意外。可如今顺顺利利地拿到了休书，和魏家的相处也都好，所以哪怕睡在这个由几块木板拼接起来的床魏宜萱也觉得舒适地很。

姐妹俩一人盖着一条薄被，枕着同一个枕头，很快就睡着了。

刚至卯时，天光已经变亮了，梧桐巷里不知道是谁家养的公鸡，已经开始“咯咯咯”叫起来，接着整条巷子里的人家都陆陆续续地起床，生火挑水做早饭，一天的忙碌就又开始了。

魏宜芳又躺了会再起的床，这会屋外的阳光都已十分刺眼了，可一摸身边却是没有人。

魏宜芳起了床，果然屋子里没有魏宜萱的身影，穿好衣服急急忙忙去院子里去瞧，也只有魏老爹蹲在台阶上刷牙。“爹，大姐怎么不见了？”

“她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说是什么要调查市场。”魏老爹吐掉嘴里的沫沫子，疑惑问道：“我问她什么意思啊，她就说是去早市上看看逛逛，想想以后卖什么好。”

魏宜芳闻言也就放下心来，一大早不见她，还以为昨天的一切都是“回光返照”，今日一早就又变成那个哭哭啼啼的萱娘回周家去了。知道大姐是去搞正事去了，那么说的要摆个摊子或是挎个篮子卖吃食这事她就一定有数了。

魏宜芳先将锅里煮上一锅粥，再把昨日剩下的几个炊饼蒸一蒸，就是一家人的早饭了。

等到魏老爹吃了早饭去上工了，阿娘和魏宜茂都起了床的时候，魏宜萱才逛了一大圈回来了。

梧桐巷只是偌大的京城西南角的靠近南城门口无数条小巷子中的一条，魏宜萱今日赶了个大早就是为了走出去瞧一瞧这儿的早市是啥样的？有多少人流量，大多都在吃什么。

魏宜萱手里其实根本没有银子，只有那个小包袱里的一些衣裳首饰，当初嫁给了周庭文，魏老爹和阿娘还是咬了咬牙硬是给了几件值钱的衣裳首饰，虽说这点到底还是比不上周家的那些，但已经是魏老爹所能给的最好的了。

那些东西，魏宜萱觉得还是留下来好好保存着吧，再说现在又不是吃不上饭了，就是要尽量节省点成本。若是直接伸手问爹娘要钱，魏宜萱莫名有些气短心虚，反正自己还是先从小买卖做起。

那便从卖早饭开始，没有钱去打一个或者买一个太平车，魏宜萱决定做一些包子或是馅饼这样的放在篮子里，四处挎着叫卖好了，等着日后攒了钱再慢慢把摊子做大些。

逛了一圈，魏宜萱发现梧桐巷走出来没几步便是到了大街上，宽阔方正的南城门就在前头不远处。大清早的多的是附近进城的人，赶着毛驴拉着一车柴火、有的驴车码的整整齐齐的各类小菜、也有三三两两的妇女就自个挑着担子不知道里头装的什么，更有甚者一条鞭子赶着一群瞎叫唤的小羊崽或是肥猪就进城来了。其间偶尔还夹杂着一两个背着书笼的弱书生。

总之南城门口的早晨还是很热闹的，这些赶着进城来做买卖的人都是赶了好久的路才进了城，因而城门口沿着城墙这一圈有不少人摆摊卖点包子、炊饼、茶水什么的，虽然简陋但是也很便宜，每样基本在两三文钱左右。

若是沿着这条街再往城里走那就渐渐没这个价了，所以好多来做买卖的若是累了饿了一进城的这块早市就挺好的。

魏宜萱逛了一圈虽然没买什么吃的，但是觉得这块离梧桐巷又近，人流量又大，一整个上午从南城门进城的人可真的不少，若是赶上年节那就更热闹了。因而很快就下定决心了，就在这块先卖点早食。

想好了魏宜萱便回了家，一家人除了已经上工的魏老爹坐在一块吃了早饭。这回还不等魏宜萱发话，魏宜茂就将手里的碗搁下道：“大姐姐还是我洗碗吧？”

魏宜萱心里想着事，闻言便点点头。一旁等着的魏宜茂此刻都已经把自己的袖子撸上去，而后撅着屁股把昨日用的那个小板凳搬出来了。

魏宜芳昨日没有在厨房，当然不知道魏宜茂被哄得极其情愿地自己就把碗给洗了，这会听见魏宜茂自己要求洗碗还有些不大习惯呢，这还是从前那个只知道出去疯玩的茂哥吗？

魏宜茂熟练地舀水倒进锅里，一边还说道：“大姐姐你陪我一起洗。”

对着魏宜芳不大理解的眼神，魏宜萱笑眯眯地悄声地对她说道：“待会你也在这看着，以后我没空的时候你就能陪他干活了。”

第6章 魏宜芳正好也想知道，昨晚自己出去了以后这姐弟俩搞什么鬼呢，再看看干……

魏宜芳正好也想知道，昨晚自己出去了以后这姐弟俩搞什么鬼呢，再看看干劲十足的魏宜茂和神秘兮兮的大姐，就算大姐不这么说也想留下来瞧瞧是怎么个事。

魏宜茂已经开始刷碗了，站在灶台边的魏宜萱立即略带些夸张地拍赞美起来，“茂哥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魏宜芳满头问号，这两人干啥呢这是？洗个碗也不至于这样吧。可是面前的姐弟两人一个故作矜持地越洗越来劲，一个想笑又忍着地一句一句换着花样地夸人，简直有点像滑稽剧。

魏宜芳默默瞧了一会，觉得两人好幼稚啊，难道刚才大姐的话的意思是以后茂哥干点啥还得有个人给他捧哏吗？

魏宜茂又快又好地完成了洗碗任务，这会已经喝了口水，蹦蹦跳跳地出去找小伙伴玩了。

魏宜萱瞧着魏宜芳有些不屑的神情，便道：“瞧啥呀，茂哥就是爱听些好话，我这不是也是让他开心嘛？”

“你都快把他哄成啥样了？”魏宜芳不大理解这两人，茂哥年纪小，怎么大姐还陪他干这样无聊幼稚的事？

“这有啥啊。”魏宜萱逗小孩自己也十分开心，“以后你也这样，瞧咱们茂哥把灶台都收拾得这么干净。”

魏宜萱说笑完了，就已经动手在厨房里头翻找起来了，魏宜芳出去忙活自己的去了。

家里头小麦粉，蒸笼，篮子什么的都是现成的，魏宜萱打算明早现做几笼屉的包子拿出去卖，因而今晚就要先把东西都收拾好，晚上把面发上，起早一点包好蒸上。

包子里的馅就用猪肉和白菜，出门一趟顺便把家里要吃的菜都买上，再去买猪肉和白菜。

魏宜萱挎着篮子里头满满装着一大兜菜，另一只手还拎着几大颗圆胖的大白菜。走进了梧桐巷子里，正好撞见何家婶子提着桶井水回家，起初魏宜萱没注意到她，但是这可把何婶子给兴奋坏了。

“萱娘，萱娘！”何婶子叫了两声，提着桶就赶紧追了上去，“萱娘，我是你何婶子啊！”

魏宜萱这才听见转过身来，何婶子就已经赶上来了。何婶子这个人长得干瘦干瘦的，皮肤也有些黑，提着桶井水看着还有些吃劲。魏宜萱好心问道：“何婶子，要帮忙不？”

何婶子哪里是叫魏宜萱来帮忙的，她干脆放下桶，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魏宜萱的身段和模样，这才开口问道：“萱娘，你这是去买菜去了？这么多菜，今儿怎么是你买菜呢？昨儿一个人回家来的啊？”

魏宜萱听着何婶子一连串的问题，又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莫名兴奋，就知道何婶子定是个极其八卦的人。自己待会说了啥，今晚就一定会在梧桐巷里的家家户户里传了个遍，不过没关系。

魏宜萱有礼貌地笑了笑，“对啊，我从周家出来了，以后就在家里。”说去吧，反正迟早大家都得知道的，还不如让何婶子到处说去，省得自己以后还是得被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