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岘心里?更清楚, 假肢走路的练习,甘灯做得还不够好,跛脚会显得比以前更严重,肩膀更歪斜。他?宁愿坐着。
宫理转头看向毛玻璃, 她也知道有很多耳朵可能会听到她说的话。对于甘灯坐轮椅这件事, 她心里?明显知道应该发?生了什么但甘灯躲着不愿意见她, 以他?的注重体面, 宫理也无法在?这时候划破他?的脸面。
有很多想说的话, 宫理发?现都是不适合也不愿意让别人听到的,她胸口起伏了片刻, 最?后还是选择了公事公办的那?一项:“我要去原爆点结界内的事, 跟你有关吗?”
甘灯似乎微微偏头:“没关系。是花岗岩的事。我出面只是因为涉及收容物?了。”
宫理没说话,是有点后悔这么问?, 觉得像是在?拷问?他?怀疑他?。宫理听说了一些方体内部对他?的风评,俨然是把他?当成“害死英雄干员”的罪魁祸首, 但甘灯明知道是她骗走了收容器炸毁了空间站。
但她没想到, 甘灯似乎顿了一下, 也找补道:“负责自由人部门的委员长, 从来?都是由上一任指名的,也有特殊时候可以使用的一票否决权。她是特殊的委员长, 不会与我联手。”
他?在?解释。也怕她再多想。
宫理:“哦。”
她最?稀松平常口吻地哦了一声, 甘灯却几乎觉得指甲都要摁断在?掌心里?了, 他?低头死盯着自己手背上的血管。
他?都能想象到宫理两手插兜,有点猝不及防的呆呆表情。甘灯望向玻璃门内, 昏暗的房间里?看不清宫理的模样?,但他?刚刚在?开会的时候,能从这片单向的模糊玻璃看清她,看她黑靴子在?桌子下头乱晃,看她不耐烦地吃着零食,看到她抬脸往他?所在?的黑暗房间时锐利了然的眼神?。
“收容物?的事,我再想想。”她抓了抓头发?。
甘灯:“好。”
宫理其实对甘灯内心经历的起伏大概能想象。对于他?提出分手的缘由也能依稀了解。
但她也并不怎么愧疚,或者说五味杂陈但并没有某种情绪压倒性地占据主要。她觉得自己在?某些时候什么都不问?的陪伴了甘灯,报酬就是她也会什么都不问?地离开甘灯;她帮助他?达成了他?最?想要完成的事,收取的报酬就是要他?将重要的收容器带出方体送给她。
不论是那?时候在?小巷里?他?突然说“爱她”,还是宫理会这么惨烈退场死在?他?面前,这都不是一开始预计到的。
这些砝码加在?天?平两端,宫理觉得他?们之间差不多是能收支平衡
但甘灯怎么想呢?
宫理还没有琢磨,就看到轮椅已经消失在?了门那?边。
他?离开了。
宫理抓了抓头发?,转身往回走了。顺着冈岘的目光看着两边玻璃墙上的裂缝,她咧嘴:“不用我赔吧。”
冈岘:“……虽然不用,但你可以客气一下。”
等宫理两手插兜离开的时候,冈岘才进?入会议室,用门卡刷开了刚刚宫理没能打开的那?扇门,往甘灯刚刚离开的方向看去。
通体白?色的走廊一侧是玻璃,而轮椅似乎走不了直线一样?斜撞在?走廊墙壁上,甘灯身子斜着贴墙,垂着头弯下了腰。
宫理没想过?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对于脆弱的天?平来?说,每一个砝码都太沉重,单单是放上去本身,就足以压塌天?平。
……
宫理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所有的维护维修都已经结束,车子也装好了在?沙地里?行走的链板。
她走上房车,本以为平树已经坐在?驾驶舱了,却发?现他?在?车厢后侧检查冰柜,他?转脸过?来?,就跟宫理打了个照面。
然后迅速避开了眼睛,快把整个身子都埋进?冰柜去了。
外头行动部的工作人员喊道:“准备发?车了!”
宫理合上车门,外头人的说话声立刻被关在?了门外,车里?只剩下宫理和平树的空气。她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打开了平板,平树这才慢吞吞地走回来?。
冈岘已经回来?了,他?在?车外对两人招了招手,另外一边同时有几位工作人员抬起手又放下,平树立刻发?动车辆,朝着营地外驾驶而去。
明明还是那?辆房车,现在?这阵仗搞得跟战斗机发?射一样?。
看起来?像是没有人理会他?们这辆房车,但宫理却心知肚明,方体把所有的功夫都做在?了没人看见的地方。而且他?们的行动是越少?人发?现越好。
车辆驶出营地之后没多久,就经过?了格罗尼雅庞大的阴影,宫理斜着抬起头看过?去,有许多北国国旗的车辆正在?从斜坡上进?入格罗尼雅内部,格罗尼雅侧面的一些厚重的防撞墙和挡沙板,正被高?高?的临时吊塔拆除着。
格罗尼雅平日埋在?细沙中的弯曲密集的吐沙板就像是船底的藤壶一样?密布。
他?们开了很久,才从格罗尼雅的阴影中离开,车辆也在?戈壁中有些颠簸,宫理明显感觉车子虽然摇晃,但已经比之前更稳了。
平树两只手臂紧绷着,用力抓着方向盘。宫理偏头看他?,平树明显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但他?只是脸上显露出造作的认真?,仿佛在?告诉自己坚决不要转头一样?。
宫理也没能看太久,自己也觉得心虚,就转过?脸去。
冈岘问?她为什么没睡好,她随口扯谎。但实际上,昨天?回去之后,她脑子里?除了后悔,就是会喘的会叫她名字的平树。她真?不是故意多想的,奈何那?个画面只要想到一瞬间,就跟烙上印似的去不掉了。
这旅程才刚开始没几十分钟,平树余光就察觉到她踢掉靴子,把脚盘在?了宽敞的副驾驶座位上。
他?想提醒她拖鞋就在?后面的储物?柜里?,但嘴像是黏住了一样?
如果现在?不盯着路,平树怀疑自己会扑到车厢最?后面把自己塞进?缝里?……
昨天?凭恕几乎都没撑到回去的路上就缩回了意识深处,简直是闷头倒下去一样?,不论平树再怎么叫他?,他?都毫不回应。
平树本来?还因为凭恕大嘴巴抖搂出来?……那?些事,又气又想哭,但到后来?平树也没法去跟他?生气吵架了。
一大堆烂摊子都砸在?了平树身上,他?游魂一样?回了屋里?,洗澡的时候都忍不住蹲在?地上抹眼睛,拿脑袋去撞浴室的门了。
平树真?觉得天?崩地裂了……
他?要怎么面对宫理!!
宫理一定会想他?是个变态!她会怀疑平树之前要替她打理衣服是不是故意的!
平树想解释,但觉得自己根本没法解释。
他?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会想着她了,是在?去北国路上,俩人几乎24小时都在?一个空间里?,他?叫她起床的时候可以看到她T恤卷着露出肚子?也可能是他?更早之前差点撞见柏霁之在?她家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