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恕嗤了一声:“我能拦住他?你死的时候,我都快笑哭了,他一滴眼泪都没掉呢。”

宫理竟然是头一次把话的重点落在了他身上?,悚然道:“你哭了?”

凭恕捏着她下巴的手突然一紧,整个人跟被扒光了衣服浇了一身红漆似的,恼羞成怒道:“我都说了,是笑哭了,笑的他妈的嗓子?都哑了,你听不明白人话吗?!”

宫理眨眨眼看着他:“……听懂了。”

所以他是真?的哭了。

……

凭恕此刻在身体里骂骂咧咧起来:“现在想想,真?不值啊!她怎么?不真?的死了!现在反倒还?笑话我了!”

平树却没觉得宫理是笑话他。

他从?围栏旁离开,走过金属的廊桥时,正跟一群裹着彩色衣袍的Omega擦肩而过,路上?有?人对?那群Omega伸手,做出了打车一样的手势,其实就是就要关顾生意的意思。

但这群Omega却并?不停留,快速的闪身走进了窄窄的巷道。

平树也看到了其中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当时出现在老萍身边的三十?多?岁的Omega,好像是叫依雷特。

果然,宫理骚动了一切能扰乱格罗尼雅的势力,甚至包括早就对?格罗尼雅不满的Omega反抗组织。

在平树斜下方不远处的大教堂内,宫理正在一群身患辐射病的信徒之中,握着他们?溃烂肿胀的手臂,看着他们?病变的眼睛与掉落的头发?,轻声与他们?交谈着。

“陛下,我们?这样真?的能去天堂吗?”

“是主来迎接我们?了吗?为何我这么?痛,我现在眼睛也要看不见了,我的小孩子?昨天一直在吐血,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陛下,您见过主吗?我们?也会见到主吗?”

宫理裙摆铺在几何纹路砖块的地面上?,半阖上?眼睛,仿佛是有?眼泪再次滴落,她轻声道:“……不。我不知道。主,如此严苛,通往新世界的门那样窄,格罗尼雅如此多?的人,真?的都能走到主身边吗?想一想,我们?惫懒,我们?贪欲,我们?虽然一心向主,但仍然有?做过这么?多?不好的事?,真?的能就这样突然就登入天堂吗?”

她双手交握,荆棘的头冠仿佛代表着公圣会教义中一直难以接近的主的形象。

宫理开口道:“我更相?信,这是主给我们?的鞭刑,给我们?降下了惩戒。”

林恩蹲踞在高处的阴影里,他负责在暗处保护宫理,但在她的言语中,也有?些迷茫:他明明都知道,这么?多?人会因为辐射而死,都是因为姐妹会开凿结界,并?且在放射污染扩散后不愿意让格罗尼雅离开沙漠去更安全的地方。

但宫理却用“主的鞭刑”来解释。

就像是他过去做“错事?”,让该杀的人从?手下逃脱时,鞭刑他的神职人员会说的话。

而这些已经病得奄奄一息的人,却如此笃信“主的惩罚”,甚至因此在脸上?显露出几分痛苦与悔过的光芒来……

那他过去是不是也并?不是作对?或做错,是不是也……

第349章 [VIP] 第 349 章

到底是信仰着自我之外的力量这点有错;还?是说自己的信仰完全仰赖于和?自己同类的其他人来解释这件事有错?

林恩也并不明白, 只是他感觉自己看着宫理越是向其他人讲述着主的严苛与人的罪孽,周围的人越是哭泣懊悔与祈祷着,他越是觉得陌生。

宫理拥抱着一位浑身溃烂的女性Beta, 轻声道?:“你我都?应该知道?,主一向是严苛,若那道?门属于大众,这个世界就?不会如此残酷。但我认为, 主若严苛, 便?必然有自己的阴影与柔软, 他衣摆的阴影下, 应该能?容忍我们这些爱祂的凡人……”

人们看着宫理的手握着女性Beta的手腕, 安抚着她的手背,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是呀, 我们不是圣人, 但我们也有每天都?在祈祷,为什么就?不能?爱着我们, 或者也给我们一点生存之地。”

“我就?知道?,我们不可能?入天堂……我们现在这样丑陋得等死, 谁知道?灵魂要到什么地方去!主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宫理环视四周:“你们所在的孤舟, 并不是主自身建造的;你们吃的粮食, 并不是主授意的;此刻你们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件事是主为你决定的。遭遇痛苦, 便?不相信主了吗?我却认为,主或许是有仁慈之心的, 他眼?皮半阖着, 在视线外的地方, 许我们生存之地。但靠近主的路,实在是艰辛, 本应该就?不该由凡人来走,而是由更纯粹的圣人踏过那些痛苦。只是,圣人与凡人同舟,由圣人掌舵,凡人便?做不了主……”

人群中有个信徒忽然开口道?:“是圣母罢!那道?白光就?是主的大门打开,主以严苛的责罚来检阅祂的子民,姐妹会的圣母与神使们要是想接近主,就?用自己的脚去靠近,为什么要拉着我们!我们过不了那道?门的!主,我自知懦弱,请您放我在这个旧世界爱您!”

大家也都?纷纷反应过来。

主对?于靠近“新世界的门”的人很严苛,严苛到如果不够强大与诚心,就?会浑身溃烂而死。但主也是仁慈的,祂只对?靠近这道?门的信徒这样,不可能?让全世界都?赴死,那他们就?可以自知软弱而离开主的视线,来获得主沉默的心软,而不用跟着发誓要侍奉主终生的神职人员们一起赴死!

难道?姐妹会就?为了自己能?够接近主,就?拉着整个格罗尼雅的人都?去死吗?!

面对?死亡与痛苦,绝大多?数人更宁愿承认自己的不虔诚与软弱。再说相比于仇视主带来的“背叛”与“不正当性”,仇视主的某些信徒特别?是她们还?是社会特权阶级的话显然在信仰上更安全,目标更准确,心里?也更解气?。

主是不可反抗的,但她们不是!

主一定是仁慈的,她们肯定是欺骗主!

宫理看起来像是为主正名,传播着主的仁慈,其实也是在撕裂格罗尼雅的社会。

而姐妹会如果一直神隐下去,这个愤怒会随着越来越多?人的死亡而酝酿;但如果圣母或神使露面,如果她们毫发无损,就?会让民众更愤怒:果然你就?没事,却拉着我们一起送死!

假设,圣母或神使中也有人受辐射病的影响,或者说有不少神使死亡的话,则会造成更大的信仰危机,这些人甚至可能?会怀疑主的严苛过了头,或者是虔诚地侍奉主也是无意义?的。

总之,姐妹会总是会陷入被动之中。

而宫理还?要更激进的办法。

周围都?是因为病痛与濒死在教堂中“静养”的人,当绝望能?找到一个出口,现场也渐渐混乱起来,甚至有人已经撑着身子叫嚷起来。

林恩看着宫理轻而易举就?以“仁慈”煽动起现场的绝大多?数人。而上次,她在扮演西泽的时候,也用“苛刻”煽动起了更多?的信徒向她看齐。

到底为什么?

哪个答案是对?的?还?是说根本就?没有答案,被两个面孔的她煽动的人,都?只是在某个环境下选择了自己想听的话?

宫理伸出了手,抚过了怀中Beta的手臂,周围的人惊叫出声:“陛下!”

在宫理白皙的手指抚过去时,她手臂上的溃烂竟然痊愈,连折磨着骨头与内脏的痛楚似乎都?得到了极大的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