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那些往元宇宙里氪金无数购买的电子财产,那些上传意识后活在元宇宙中的人们,一切与元宇宙相伴随的无数产业,全都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
当?天夜里,就有无数愤怒的人冲向?了瑞亿在各处的产业,在网络上疯狂攻击瑞亿。相比于上次知道“真相”,自己?实际的利益被伤害,更能掀起滔天的愤怒。
瑞亿迟迟没有出来开发布会,且不说内部还?在争夺话语权,哪怕是谁先抢到了话筒确认了继任地位,也无话可说。
元宇宙已经不可能再复原修补,他们越是在当?年鼓励说人们在元宇宙构建“另一种人生”,越是到处推广上传意识,此刻就是会被疯狂追问?与报复。
命运摧毁别人的人生,绝望的人们是找不到债主的。但瑞亿彻彻底底让人们用真金白银供养的家人死去,让人们辛苦构建的另一种人生崩塌,此刻就是无数悲剧的集火点,任何?一个命运多舛的人此刻都乐意让瑞亿来承担责任。
也有许多人都在问?,那栾芊芊呢?这位被人瞩目的即将举办婚礼的少?女偶像,是也死在了爆炸之中吗?
在天亮之前,柏霁之就已经能看到人群涌上街头,他站在阳台上,被捏扁的啤酒罐掉在他脚边,还?一遍遍看着眼?前的照片。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大悲大喜,还?是要?气她恨她才好。但宫理仰着脸,在脸边比着耶的姿势,摄像头几乎是从死亡角度拍着她的脸,而占据半个屏幕的脸之外,就是满脸慌张奔走的人群,巨大的穹顶天幕,以及黑色太空中爆炸的碎屑和熟悉的星球。
她怎么会在绕月空间站上?
甚至连这场轰动?全世界难道也跟她有关系?
这一切都太离谱了,但如果是宫理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吃惊的
柏霁之手指摩挲着光脑上的照片,她含笑的眼?睛,又想哭又想笑,却只是感觉浑身发软。
是啊,怎么会呢,她怎么会毫无准备地死掉呢!
他相信过?她不会死太好了。世界上再也没有比“相信奇迹就真的发生奇迹”更让人幸福的事情了。
然而,宫理竟然会记得跟他报平安……
在万城上空航行的索命组随船上,许多队员站在甲板上也目睹了月球上的爆炸,正震惊着,却看到坐在甲板高处晃着腿写写画画的原重煜,在看向?自己?的光脑后,突然没坐稳从高处摔落下来。
葡萄糖一惊,正要?去扶他,就看到这段时?间一直神游天外,甚至说是混混沌沌的原重煜,突然捂着面具傻坐在那里,死盯着光脑不动?了。
面具下断断续续笑起来,葡萄糖刚要?走近他,就听到那笑声?里夹杂着哽咽,手臂想往脸上抹,却忘了自己?戴着面具。
葡萄糖听说过?宫理死去的事,有些害怕:“组长,组长!怎么了吗?”
原重煜破涕为笑,但又好像眼?泪流得更多了,他紧紧抱着光脑摇了摇头:“没事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我?只是,又觉得……她怎么做到的,又在想,确实是她会做的事!”
他从跌坐的地方爬起来,背对着葡萄糖摘掉面具,狠狠用衣袖蹭了蹭眼?睛,抱着光脑往随船内快走而去。
平树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手肘压在喇叭附近,这辆车最老?式的喇叭一直在无人的停车场上鸣响。
他猛地将胳膊拿开,降下车窗,将胳膊搭在车窗上,枕着胳膊看向?爆炸发生后飘满碎屑的月亮。
她在那个方向?。
平树只是静静地看,光脑从手中滑落到车座下面也没有在意,他忽然开口道:“别骂了。”
“之前哭得要?死要?活,要?为她杀人,现在一看她活过?来,又翻脸骂她是没良心的诈骗犯呢。”平树托腮道:“她怎么可能是为了耍人,她的脑袋都被洞穿了啊,在空间站复活,只能说明她彻底换了躯体……”
“什?么?我?太平静了?”风吹过?平树伸在窗外的脑袋,头发有些乱,他道:“也不,我?在等。我?最近每天都做跟现在差不多的梦,她发恶搞的信息来,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又在那个社会新?闻中闪过?一丝身影。我?在等。”
“等我?醒过?来。”
平树站起身,也把光脑捡起来,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那张照片,将光脑放在了控制台上,转头回去收拾衣服和擦玻璃的水桶。
就像是继续做着今天本来打算干完的工作,凭恕都在他脑袋里大喊大叫,想让他清醒一点,恨不得给他甩两个巴掌问?问?他是不是已经傻了疯了。
凭恕说了一堆关于要?怎么联系上宫理,要?怎么干脆脱离方体去找她,要?怎么后续计划的事,但平树全都没听,只是在叠衣服,将一些换季的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来挂好。
就在这个安静的时?间里,罗姐也收到了这条消息,她脚蹬在椅子边,从做了一半的义体手术旁离开,弯腰到冷柜里拿了一瓶酒,笑着要?给手术台上的大哥也倒一杯。
老?萍正在万城某个角落的居酒屋内喝得烂醉,突然看到光脑弹出的消息,怔了片刻忍不住低头笑起来,她没吃完就结账,走出去抬头看向?霓虹招牌之间狭小的天空。
班主任穿着制服,正打着伞穿过?脏雨滴落的街道准备去处理事件余波,身后跟着组员和几位跟着她实习的年轻干员。她低头看到自己?最新?收到的消息,发件人是一行乱码,随手点开,突然驻足,伞从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
左愫正在新?租的房子里,跟许多师弟师妹一起围着矮桌吃火锅,这些孩子们之前经常跟宫理打交道,甚至还?在夜城的时?候就认识宫理,算是一同吃饭的机会,她正要?跟大家说宫理去世的消息,光脑忽然亮起来。端着食材走过?来的师弟师妹看到左愫捂着额头,眼?眶泛红却又忍俊不禁的样子,连忙问?道:“师姐,怎么了?”
左愫摇摇头,笑道:“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来来,赶紧吃吧!”
而此刻,光脑就在房车驾驶舱前端亮着,平树安静地叠着衣服,从柜子底层翻出一件粉红色长绒仿貂毛外衣,颜色扎眼?,粗制滥造。
平树记得,他第一次见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宫理时?,她就穿了件类似这样的衣服,在他旁边的座位上擦干净脸剪掉了头发。她很?喜欢色彩,后来又给自己?买了一件全新?的,总是打扮得花里胡哨就是他手里这件。
他就像是发麻的肢体突然通了血液,举着那件衣服猛地回过?神来。
在所有人都认为她死了的时?候,他觉得她一定活着;而当?她报平安说自己?活着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差点就失去了她……
安静的房车中,平树忽然将脸埋进了这件长绒外套里,崩溃般放声?大哭起来。
……
宫理航行的距离已经很?远了,爆炸后的天空站就像是破碎的石膏玫瑰,许多碎片将永恒的漂浮下去。
她不知道T.E.C.能不能听得见她的声?音,宫理将脑袋靠在飞行器的舷窗上,望着那漫天碎片,轻声?道:“嘿。你还?在吗?”
她的一次性?光脑过?了好半天,才跳出来一个表情图。
是流泪小人的脸,抬手擦了擦眼?泪。
宫理抿嘴笑道:“哭什?么,这是最好的结局了。我?以为我?会纠结自己?做事的出发点,但现在竟然也只是觉得很?平静。”
T.E.C.让她的光脑震了震,仿佛是脑袋贴在她手臂上在点头。
半晌后,一行字飘出来:“我?之前也在想,我?注视着人类后的行动?,就是杀死人类……会不会我?就是塔科夫最不想见到的那种……但我?又想,或许她说的没有‘我?们’的话,也是对我?说的。”
“好复杂。好后悔。好害怕。但我?如果真的什?么也不做,只是注视着,仿佛也会陷入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