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理垂头不说话,联络器那边响起干员们?松口气的声?音,宫理却没听到这声?音里有甘灯。

他似乎永远无法松口气。

玛姆偏过头,她眼前的灯条闪烁了两下?:“我知道你似乎很不赞同林恩的做法。这也情有可?原。不如你去见证他的赎罪吧,要知道教?会对他并不是毫无管教?的。你虽然是献派出身,但成为我们?小家庭的成员,就要有超脱出身教?派的视野,也可?以去了解一下?绘派。”

宫理感?觉这温柔的话语是安排,不容得她拒绝。

宫理也没想拒绝,她确实想更了解公圣会。

其他的“孩子?们?”纷纷起身,朝玛姆行礼,准备走出小教?堂。

玛姆将?脸转向希利尔:“留下?吧,孩子?,我再与你说说话。”

……

宫理站在绘派教?堂螺旋楼梯的下?方,这里已经是绘派教?堂的深处了。

她鼻尖几乎是立刻就嗅道了浓重的血腥味。

“这里是?”

“这里是绘派苦修士与圣徒们?的祈祷室。”引她前来的教?士手持灯烛说道:“请小心脚下?。”

宫理穿过向下?的石头甬道,进入到了地面布满沟渠的厅堂中?,但这里实在是太昏暗,沟渠似乎构成了某种法阵或者特殊的符号。她嗅到的强烈的浓重血腥味就来自这些沟槽,灯光看不清楚,宫理半弯下?腰低下?头去看,忽然脑子?一惊。

那黑的油亮的层层叠叠的,果然就是鲜血。

人?类的鲜血多年来凝固再次的结果。

她看到小房间的地面上有许多凹陷,这凹陷在沟渠线条的交汇处,却不是雕刻出来的,而像是无数年来摩擦出来的自然地凹陷。

看起来是……两个膝盖的形状。

确实也是如此,布满血沟的地下?厅堂很大?,还有蒸腾而起的湿冷薄雾,宫理看不清房间的边界,似乎是圆形的,墙面上有一些仅能由一人?通过的幽深小门。

厅堂内也有些修女教?士提着灯,悄无声?息的走过,是不是从小门中?走出,在薄雾中?消失。宫理也在这满地是血的房间中?漫步着,很快她就看到了某些凹陷处,确实跪着人?。

有男有女,他们?年纪看起来最大?的也就在十四岁左右,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薄的白?袍,或者是赤着上身。他们?跪在那里,头低垂着,双手在面前交握着祈祷。

但他们?面色苍白?,双眼蒙着白?布,呼吸非常轻,像是跪在那里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动了,如同陷入了某种超脱的集体冥想中?。而他们?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数道伤口,细小的血流从他们?皮肤上流淌而过,在膝盖下?的凹陷里化作一小片血液的池塘,然后再流入沟渠之中?。

而且,孩子?们?大?多数似乎也有自我痊愈的能力,绘派的修女就像是割树胶的工人?一样,走过一圈,给或满身伤疤,或痊愈的浑身无暇的孩子?身上,割下?两三道足以流血的伤痕,又念了一句祷告。

引导宫理的教?士,对其中?一位修女轻声?道:“为何人?这样少?”

修女摇头道:“主这段时间时不时会停笔,血便用的很少。”

绘派的意思,难道是他们?的救世主会以血作画吗?

这些沟渠是有终点的,在地下?厅堂的正中?央,有一个类似漏斗的血池,汇聚在那里的血液散发着淡淡的绿色荧光,然后从血池中?央的洞往更下?方漏去。

宫理余光撇到了高?大?的身影。

林恩跪在厅堂中?的一个凹陷的位置,薄雾遮蔽了一些他的身体,他可?能是赤|裸的,也可?能不是,但鲜血流淌过他后背与腰臀。他腿上别了一个类似于拘束带的东西,但实际束带内侧却似乎镶嵌着刀片,狠狠切割着他的血肉,皮开肉绽,鲜血如注。

但他伤口痊愈的很快,林恩跪在那里时不时会调整那条拘束带,似乎让其中?的刀片拧一个方向,再次划烂他的血管。

而宫理听到身后出来脚步声?,以及金属碰撞的声?音,她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位赤着脚穿麻衣的行刑者,他手中?拿了一根连着数个刀片或者是尖刺的鞭子?,朝林恩走去。

行刑者站在了林恩身后,也没有跟他打招呼,只是手掰了他脖子?一下?,要他跪稳了,而后就抬起了手。

宫理曾经听说有些苦修士会用铁荆棘抽打自己,眼前的则比那更血腥数倍。

一鞭子?下?去,几乎是剐掉了林恩后背上许多皮肉,鲜血瞬间从他后背涌下?去,淌入地面上的沟渠中?,那半凝固的血沟重新润泽与流动。

他一直垂着头,两手交握着在祈祷。

宫理真想知道是对谁祈祷,那主是不是个变态。

行刑人?抖动那条让人?皮开肉绽的刀片铁鞭,在此朝林恩后背抽打过去。

林恩大?概是最无趣的受刑人?,他或许也是知道痛的,但跪在原地丝毫未动,只是鼻尖贴在用力交握的双手上。

行刑人?似乎跟他也是老熟人?了,说是行刑,更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献血。

行刑者对林恩是完全不指望了,但他可?能想要从西泽那里得到点乐趣,他想看到西泽露出恶心、震惊或者是心痛的表情,动作比以前更凶猛,甚至抬起铁鞭的时候还甩了个鞭花。

但行刑者只听到了一声?火柴摩擦的声?音。

宫理找到地下?厅堂边缘石柱上,某个为数不多的干净点的地方坐下?,双腿交叠,从白?色法袍口袋里拿出烟盒,点亮火柴。

她低头看着烟被点亮,无视一道血被刀片勾起来甩在石顶上。

宫理的象牙义手拈着烟,漫不经心道:“稍微注意点,别弄我衣服上了。”

林恩本来毫无反应,他似乎听到了西泽的声?音,身子?一僵,有些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膝盖,低垂的头睁开眼,从被血湿透而一缕缕垂下?的头发中?,看向身边。

西泽坐的离他很远,压根就没有在看他,只是叼着烟望向厅堂的顶部,似乎在发呆。

林恩像是有种条件反射,见到他嘴里就会泛起甜味。

还有他说的那些话。

“细致的快乐。”

宫理并没注意到林恩,她在发呆。

玛姆让他来看什么呢,是单纯昭示教?会对林恩的控制力,还是某种对她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