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理随便找了个理由:“想看积雪。”
男孩脸上?露出?憧憬的表情:“不会积雪,那岂不是更好,比这破地?方好一万倍、一千万倍!从万城来这儿,那就是从天堂到地?狱里来玩啊!”
宫理露出?笑?容:“天堂要是万城那样,那上?帝都?应该戴着口枷跳钢管舞才行啊,抱歉,少儿不宜了。”
男孩照顾人?很利索,他给老头换好了裤子,一边给另外一个女?人?的嘴巴里滴某种营养液,一边主动道:“大姐姐见过万云台吗?去过霓国街吗?吃没吃过一种叫华夫饼的东西?”
宫理刚想回答他,音响中上?一首歌播放结束,正放着新一首歌,都?是同一个乐队的摇滚乐曲,但这首莫名有些熟悉。她皱起眉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首歌,而且她平时不怎么听音乐,更很少听摇滚,怎么会对这首歌熟悉
宫理问道:“这首歌叫什么?”
男孩烂熟于心:“《山迁我不迁》,你喜欢的可以买张专辑,这是迁山乐队最出?名的歌之?一……当?然也就是在我们?这儿出?名,你肯定没听过。”
宫理:“……迁山乐队?”
男孩点头:“对,我妈说是山冶市的本地?乐队,但我不太喜欢,前面有卖专辑,我妈是他们?狂热粉丝,你要想买可以去前面问。”
宫理扭头就往前厅跑,男孩嚷嚷道:“姐姐,再给我讲讲霓国街啊!”
宫理到前厅的时候,老板娘都?快身子探出?前台,跟平树聊得掏心窝了:“哎呀!后来你也知道的,山冶帮名声大噪之?后,瑞亿把我们?市里出?山的隧道给炸了,又断网、断水、断电,还”
宫理打断道:“那个什么迁山乐队的专辑,在哪里有卖?”
老板娘很高兴,拍着手指向旁边的货架,正是宫理刚刚没仔细看的那个货架。
迁山乐队的周边占据到小半边货架,有两三张专辑,看都?是十年前到六七年前的那段时间出?的,甚至还有几张专辑是老式的CD盘,连封面都?没有,是手写的纸条夹在专辑里。
当?乐曲进行到高|潮,宫理终于想起来她在哪里听过了。她只听过一次,就是在她还扮演着缪星的时候,在那次遭受山冶帮示|威者袭击的电影节上?
在动乱开始之?前,宫理把缪星的前老板骗进厕所?里暴打,栾芊芊在洗手间里用光脑放歌掩盖了她打人?的声音。
那时候她放的……就是这首迁山乐队的歌!
第207章 [VIP] 第 207 章
宫理看向了一旁乐队的海报, 那张海报不像个摇滚乐队,更像民工进城,乐队四个人, 两男两女?,在一处满是砾石的山坡上,背后是滚滚白烟的厂房烟囱和大半个山冶市。他?们?都穿着脏兮兮的工装,腰上是安全绳、榔头或者钳子。
最前头的主唱占据了中心位置, 她大概二十六七岁, 刘海到额头中段的短发, 嘴唇微厚, 脸颊圆润有?些痘痕, 并不怎么漂亮,但却?直勾勾地看着镜头, 有?种像是会?一拳击碎镜头的尖锐和脆硬。她穿着的靴子上满是泥泞, 乐队四人脚边全都是堆叠着的外接脑机头盔,甚至有?一个顶在架子鼓上当吊镲。
她这张脸, 似乎并不是宫理第一次见了,宫理把目光环视前厅内, 果然就看到一些山冶帮的周边上, 除了印着爆炸的图案以外, 主要就是印着乐队四人的脸。
他?们?对于?山冶市像是一个文化符号一样。
宫理问?道:“这个乐队, 现在还出歌吗?我看最新的专辑也六年?以前了吧。”
老?板娘看了她一眼:“他?们?去万城发展了,说是邀请他?们?去办演唱会?, 就再也没回来?。”
平树不太懂, 就跟着点头。
老?板娘看着评书, 大笑起来?:“看来?是这几年?网上帖子视频删得够快啊,你真?的一点都没听说过?哎呀, 迁山乐队那四个人都没正经学过音乐,还有?两个是在矿上的工人,也就在我们?那个半封闭的市内唱一唱,但出去了哪有?什么名气。他?们?最早出名,是好几年?前我们?去瑞亿在北方的分公司示|威的时候,她们?乐队给我们?做伴奏。”
老?板娘聊起乐队更有?一种压抑着的热情,字里行间里有?点想要跟她掏心窝子的冲动她拿出一张专辑喋喋不休起来?:
“她们?给示|威人群的呐喊做伴奏,而且还唱了《以铁拳砸烂股市》,就是那个夹着纸条的专辑。原版的歌后来?都被瑞亿收走了,那是我转录的。扯远了,就说当年?,拍下来?的摇滚示|威的视频在网上火了当然你们?现在也搜不到了。但我们?示|威了好几个月也没结果,路费生?活费都用光了,就只能回市里,结果当时就有?个网络唱片公司邀请迁山乐队去万城,说要给他?们?发专辑、办演唱会?,说他?们?很?受欢迎。我们?两拨人就暂时分道扬镳,他?们?去万城,我们?回山冶了。”
结果,一边是示|威队伍的几辆大巴在回山冶市的路上,出了车祸连环追尾,死伤近半,许多拖家带口去示|威的,一家人都死在了车祸里。
一边是迁山乐队,在信誓旦旦地说要彻底“朋克”起来?,要掀起人们?的愤怒与革命,要让这世?界听到他?们?的声音。
四人到了万城之后,才发现所谓网络唱片公司背后还有?资本。迁山乐队几乎是被骗来?,面前只有?两个选择:
一、他?们?要签下协约,把所有?歌曲版权及迁山乐队本身,都拱手让给唱片公司,他?们?几个卷铺盖回家老?老?实实当线上线下的矿工;
二、要不然就是他?们?可以被捧红,被包装成朋克明星,给他?们?四个人编排各种“叛逆人设”,要参加综艺唱一些“在允许的叛逆范围内叛逆”的指定曲目。
朋克明星,听起来?就是一个四个字的简短笑话,真?正的朋克当成为了明星自然就不再朋克了。
某些历史上的朋克乐队至少还能像烟花一样,最绚丽的时刻就是结束的时刻,在人群看见光芒与余烟,开始狂欢、赞叹与膜拜的时刻,就是乐队寿命结束的时候。可以说,被惦记的朋克永远都是朋克的尸体。
而被带到万城的迁山乐队,迷茫中连朋克都没朋克起来?,就这么熄火了。
迁山乐队的四个说话都带口音的地方乐队土包子,在那个光怪陆离的万城里,到底经历了什么,老?板娘也不太清楚。
她只知道当时山冶市里谣言四起,都说迁山乐队去万城办巡演,发达了之后就忘了老?家了;甚至有?很?多人扔了家里的专辑,去往乐队四个人的父母家里扔垃圾袋。但过了没多久,乐队回来?了,去的时候是四个,回来?的时候是三个人,贝斯手死了。
怎么死的,没人提及,也没人敢问?。
“她回来?了,瘦了好多,还黑了。山亦迁,这名字本来?是说山冶市被挖空的山,还有?那些迁走的人……”老?板娘陷入了回忆之中:“可她没有?迁走,还是回来?了。她回来?后就再没听她唱过歌了。”
宫理没有?打断她的话,但也在想着。
栾芊芊。与峦和迁字同音。
峦字就是山与亦。
迁山乐队。
这其中名字经历了一些变化和掩饰,或许是也怕别人发现,但细想确实是有?很?多共同的部分。
“她开始回来?找人,挨家挨户去上门跟人谈,她也本来?找我谈,但进屋看见当时我抱着孩子玩,没说什么喝了两口茶就走了。”
她是怎么跟人谈的,大家当时都不知道,只知道大家眼里还像个叛逆小姑娘的山亦迁,带走了三十多个人,跟她走的人都挺年?轻。也听说山亦迁那个酗酒的爹最后哭着让她不要走,不要离开山冶市,但她还是背着吉他?,带着几件衣服走了。
没多久她爹就在家喝酒配药,喝死了。
那时候因为山冶市去示|威的事在网络上有?了发酵,山冶市通向外头的公路都安装了不知道多少摄像头,还有?一些平日在丛林里的机器人会?出来?巡逻,想要彻底走出山迁市都是难事。
老?板娘说话又快又草率,像是在骂人,但又似乎动了些感情,也点起烟,坐在柜台后的高凳上:“她没有?办法,联络了当时在北方有?点名声的那个凭哥帮忙。你这个年?纪的可能不知道,在好几年?前,这里有?个能把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搞到手的‘凭哥’,曾经我还从他?手里高价买了个激光脱毛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