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所有受外神影响的怪物,都?已经成了无头苍蝇。
谷底又?缓缓升起灰蓝色的雾气,玻璃缸在诡异的雾与游荡的污秽者间穿行,直到跟联络器上标注的点重合,但他环顾四周,只看到垮塌的山体,枯萎的植物与浓稠的雾。
他忽然听到一点细碎的风声,头皮发?麻,仰起头来,只瞧见?一个身影悬在空中,缓缓降下来。
玻璃缸忽然升起当时虫系眷族之王出现的那?个夜里的恐惧感,随着那?身影的逼近,他感觉自己胃部都?在痉挛着。忽然那?身影抬手,他身上的不适感大为减弱,也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宫理。
她看起来非常稀松平常,背着鼓鼓囊囊的运动包,穿着夹克与短裤,靴子?里是堆叠在一起的中长袜,她脚尖落在地上,对他露出笑容。
玻璃缸感觉自己的思维在她面前?都?有些迟滞,半晌才找出自己想说的话:“你没有带你那?臭鱼烂虾四件套吗?”
宫理笑:“它们已经在我身体里了。走吧。”
她走在前?头,后来嫌金属椅子?飘得慢,她从包里拿了条裤子?,一条裤腿拴着玻璃缸的金属椅子?,她拽着另一条裤腿在前?面飞。
她像是对目的地了如指掌,一路飞至春城更?中心地区的谷底。
无数山峰环绕的底部,在植被与雾的掩盖之下,某座大山底部似是镂空,其中深不可测,有向?下延伸的洞穴,而这里也似乎是地震最?严重的区域。
洞穴外垮塌了半座山峰,巨石砸死了无数曾在这里跪拜的污秽者,但仍然有数不尽数的植物类污秽者趴在谷地的湖水与石头上。
这就像是斋月的大寺广场上,一圈圈无声而活生生的信徒,是虔诚亦或是无魂,没人能判断得出。宫理带着玻璃缸从这些污秽者头顶飞过,春城已经如同一处凋敝的废墟,曾经污秽者的乱斗都?消失了,如同狂欢收尾的寂静。
宫理和他进入山底,他俩相对山底的巨大空洞,就像是两颗飘进神殿大厅的蒲公英种子?。
玻璃缸眼睛很久才适应了黑暗,发?现他们进入了错综复杂的洞穴密道?,时而开阔,时而狭窄,越是往深处走,那?些土壤就像是搅拌了亮片闪粉的太空泥,蓬松且有着蓝紫色的美丽闪光。
地面头顶上也有一些白色的霉菌,拉丝黏连着,像是落灰的蜘蛛网,或是粘性的雪。这白色霉菌与蓝紫色闪光的土壁,让人有种雪原星空的奇妙联想。
同时,洞穴壁上许许多?多?凸出的根系,根系的一部分有些像血糊糊的嫩肉烂肉,甚至还有些根系末梢在滴血,洞穴地面上糊满了半干的血迹。
血迹与根系上的烂肉,都?发?着微微的红光,也照亮了地面。
玻璃缸看着那?令人作呕的血色烂根,道?:“……这就是那?外神的一部分吗?实在是看起来……恶心。”
宫理轻笑:“不一定。美丽的或许反而是致命的。”
玻璃缸道?:“我感觉空气里黏黏的,不是血腥味,而是我说不上来的”
宫理:“是灵力。污染过后的灵力。没事,你不是修真者,目前?不会对你产生太大的影响。我查过你的资料,你的攻击性一直被评判为最?低是吗?大腿以下也有软骨病?”
玻璃缸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对。”
宫理道?:“那?太好了,你疯了之后也跑不出去。”
玻璃缸惊讶:“什么?”
宫理停住脚步,转头道?:“抱歉,为了防止你威胁到我的安全和计划,我要把你绑起来了。当然也不能让你死了,你能咬住这布条吗?我不想太粗暴的塞你嘴里。”
玻璃缸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宫理拿出锁链,将?他双手捆在了金属椅子?上。
玻璃缸:“……”
宫理再三确认已经将?玻璃缸捆的结结实实后,眨眨眼无视他要杀人的目光,笑道?:“抱歉。你要骂最?好是骂甘灯,他是说让你来当这个工具人的。只是我也很同意他的想法?,毕竟你太合适了。”
宫理简直像个奴隶贩子?一样拽着玻璃缸往深处走。
洞穴壁上,那?血肉一样的根越来越多?,甚至有些洞穴坑道?的地上都?是一片粘稠的血洼。但也有些洞穴,像是随着他们往前?走而往前?生成……
只有眷族之王,才能有觐见?外神的资格。
这眷族之王本来就最?多?只可能有三位,被眷族寄宿的人类又?几乎没可能保有意识,这位外神真是把自己藏的够深,也谨慎到了怂的地步。
如果不是遇到绛响,如果不是遇到宫理,它应该永远都?可以安眠在地底吧。
终于,他们看到了洞穴尽头的一片空旷。
像是终于到达了地底深处的空旷大厅,石壁上有无数洞口都?显示着这里是道?路汇集的终点,是眷族之王才能到达的地点。
玻璃缸也快要昏过去,他眼前?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爬,肺里肠胃里像塞满了尖锐的石子?,精神上的痛苦仿佛让他每一寸血管都?痒痛到极致……他快要半昏过去。
而在这里,显露出了巍峨的罗马石柱或拜占庭王朝的样式,空旷大厅的周围石壁上,都?有着等间距的“柱子?”与“浮雕”,仔细看去,却发?现那?些都?是霉菌自然形成的,这种秩序更?像是自然界中的斐波那?契数列。究竟是这里的构造在模仿人类的神殿,还是人类模仿自然秩序之美建造神殿呢?
而在这巨厅中,还有无数帷幔般的霉菌黏连着,汇聚在顶部的一枚卵茧上。
但那?颗卵茧已经破裂,上头缠满了滴血的血根,下方甚至有一处彻底被击破。而血根在大厅内纠缠乱长,根上沁出的血液将?白色霉菌神殿染红一片。
就在茧附近,就有一团如同心脏般的血肉烂根汇聚。
宫理看向?那?堆血根汇集的地方,道?:“死了吗?”
那?坨根系之中,忽然响起沙哑的嗓音:“是你!……你不该来……不该来!”
很显然,那?曾经完美的莹润卵茧,被这烂肉根系强行砸开碎片,烂肉根系想直接进入蛋壳之中,却被挡住,最?后生出无数的根系,将?它紧紧包裹,似乎在疯狂吸收、反噬着什么。
从卵中无形的力量与那?血根在进行角力,双方已经两败俱伤,但显然外神还是更?胜一筹。眼前?,血根许多?地方都?显示出了被炸烂的痕迹,卵茧还保持着形状的完整。
血根心脏处,无数根条缓缓挪动着,露出了绛响那?头红发?,那?张脸。他胸膛与半边脸被盛开的腊梅而吞没,从太阳穴中生长出荆棘,缠绕着头颅,他双目几乎是淌出血来。
宫理以为他这么近距离碰到外神,早就失去了自我意识,但如今他还能开口,还能辨认她,几乎是凭借意志超越了人类极限。
他那?从太阳穴长出的荆棘,是不是为了让他保持为人的尊严……?
宫理其实就猜测过,或许绛响一直向?定阙山隐瞒了一件事。
就是他有他父亲那?样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