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位光柱就在树林外的一片洼地上,那里满是枯萎的灰色藤蔓,稻农双手高举一柄黑色钉锤,就像宫理之前在海滩上见到?的一样,那钉锤上部冒出一阵又一阵间歇性?的蓝光。

她紧盯着那窸窸窣窣的灰色树丛,宫理正要?赶过去,就看到?柏霁之先一步从某个树梢上落下,手持晾衣杆站在了稻农身旁。

树丛中有一些行尸走肉般的人们?缓缓晃了出来?。

他们?几乎衣不蔽体,身材干瘦,看身上仅存的几块布,似乎是某些修真门派发的弟子服。

但他们?头部以上,却裹满了布料,绝大多?数人头部臃肿,在布料的包裹下显出各异的形状,或比肩膀还宽肥的球体,或高高耸起半米多?,他们?用红绳勒住层层缠绕在头部的布料,还在外头贴着数张黄色符纸,有些符纸已经被水浸泡模糊,有些则发黑糟烂。他们?似乎就不断在破损的旧符纸上贴新符上去。

包裹住头部的布料,只在眼部抠了两个小洞,露出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柏霁之和稻农。

这帮人绝对是污秽者!

稻农皱眉道:“怎么会?,我的联络器明明显示这里危险度很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敌人?”

柏霁之的直觉比联络器更强:“或许因为……他们?身上危险的气息没那么重。或许检测器也该更新了。”

那群怪人似乎承受不住自己被包裹起来?的头部的重量,身材佝偻着、半弯着,很多?人还拎着佩剑或软鞭法器,甚至半裸着也要?佩戴门派的玉佩。

那布料包裹的地方,应该是从她们?头颅上冒出的软肉吧。宫理心里大叫不好?,她正要?从包里拿出章鱼头跃出去,就看到?柏霁之从腰中掏出一枚火符,朝他们?挥去,一阵扇形火浪蔓延,那群污秽者急急后退开。

而后他们?似乎在交流,裹着布料的头部在颤抖,他们?说着某种沙哑的言语,声音类似人类,却又像是闷在壶里的呐喊。

然后他们?相互对视,竟然安静的朝后退去,身影迅速消失在灰色的树林灌木之中。

柏霁之依旧高度紧张,尾巴紧紧缠在腰上,紧盯着树丛,宫理和平树从隐蔽中走出,他早早听到?窸窣声,猛的转过头来?,松了口气:“是你们?!”

宫理拎着枪:“不要?想着跟他们?对战,他们?是污秽者。更不要?有身体接触,春城里的天灾就是指某种附身和变异。”

稻农放下了钉锤,抬起下巴:“你还知?道污秽者啊。之前说春城里一天一变,看来?连联络器最新的地图指引都不好?使了。”

联络器上能显示地图,地图如同?气象图一样,标注着各种颜色的区域并?随时随地变动。这些区域的颜色就代表着“危险程度”,越是黄色、红色甚至深紫色就越是危险。

而他们?所?在的这片树林,在地图上显示的就是最安全的蓝色。

宫理正跟他们?辨别着方向,就听到?了左愫和老萍朝这边走来?的声音,左愫身上的云浪楼道袍上一片血污,老萍手里拖着几根沾满血肉污泥的毛线,她从特备包里拿出剪刀,把毛线从袖子处剪断。这毛线好?像跟她的身体有连接,她疼的眉头直跳。

宫理一惊:“你们?遇到?敌人了?”

左愫精神状态不太好?,她点了点头:“遇见了一群头上裹着白布的人,他们?看见我就开始攻击我,老萍是跟我同?时下来?的,他们?却不攻击老萍幸好?老萍帮了我。”

宫理拧眉。

老萍:“疯了一样。我都分不清是怪物还是什么,他们?攻击我我肯定也不能手软啊,他们?脑袋都是爆浆的,恶心死我了。杀了两个。结果左愫非要?拦着我。那帮……东西,看到?左愫拦着我杀人,竟然商量着退走了。”

稻农立刻道:“商量?不可?能。污秽者是被污染后,寄生体已经掌控肉|体的人。他们?头部畸形,就是说寄生体已经挤破了他们?的脑袋冒出来?了,他们?已经死了。低等级的污秽者几乎没有理智,怎么可?能‘商量’,怎么可?能‘退走’?”

左愫拽着背包:“什么意思?污秽者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春城里的人,都有可?能变成?这种怪物?”

稻农瞥了她一眼,拽着自己的悬浮车,看着地图往坡道上走去。

……

宫理在路上简单解释之后道:“我也不确定这里到?底有多?少人还幸存。我只是跟你说说我之前见到?的污秽者。”

左愫两手紧紧握着自己的佩剑,柏霁之瞪大眼睛:“难道传染的方式是灵力吗?如果说这丰沛的灵力是会?导致他们?变异,那春城已经存在这么多?年,为何近日才?爆发?”

一直闷头往前走的稻农忽然插嘴道:“不确定是灵力。我们?在土壤、水源地、甚至一些植物中发现过异常。春城至今为止,不确定天灾的主因和类型。”

左愫快步走上前,跟稻农并?肩:“那这里还有多?少人存活呢?”

稻农不耐烦:“也不确定。不要?总向一个研究者要?答案,我就是在知?识与天灾的迷雾中摸爬的人,我也只能看清脚下一小片路。而你,不如快点带路。”

因为各个门派都有飞行法器或者是能够御剑而行,春城很多?地方都没有道路,需要?他们?硬在林子与山崖上开辟道路。

柏霁之是最适应这里的,他擅长攀爬跳跃,却有点羞耻于展现自己兽态的一面,总是悄无声息的从某棵树上跳至高处,默不作声的给他们?放下

绳索。

老萍的毛线更是万能,有些难以度过的山崖,她用毛线织就简单的绳桥,让他们?能更好?地通过。

天空化作星辰之后,山谷之中显得十分昏暗,稻农却不建议他们?用太亮的照明设备。宫理坚持要?背着包,因为负重的跋山涉水,她的力量也在时不时+1,一看这也能练级,她多?次循循善诱,甚至想背着平树。

平树别扭的拒绝了,她还跃跃欲试,在几人偶尔休憩的时候,非说要?扛着平树做蹲起。

平树实在熬不过她那闪亮的眼神和忽悠人的话?语,只好?扭捏着在所?有人诡异的目光里,以比她高半个头的身高,跳上了她的背。

然后扎着马步的宫理一个趔趄,脸憋红,腿部蜂鸣直冒蒸汽,差点趴在泥地里,柏霁之赶紧上前扶住她。

宫理咬牙道:“我、我撑得住!平树……你肚子里是装了两套留给我的四合院吗……”

平树赶紧跳下来?:“也没有,就是我前两天去超市里扫货了,买了好?多?露营用品。”

他说着,开始在他们?暂时歇脚的石台上,掏出两个带液化天然气的野营炉灶,七八包方便面和大桶矿泉水,甚至还有一个手冲咖啡壶:“我还有好?几包酸菜。谁要?吃面?”

稻农震惊的看向开始架炉子的平树,还有旁边已经开始把火腿肠切片顺便从包里掏出辣酱的宫理。

平树在肋骨下面摸了好?一阵子:“稻农老师,你吃什么口味的?啊……我只带了五个碗,可?能不太够……”

宫理:“没事儿我就着锅吃,这里湿气太重了,我要?吃个辣的。”

而这支小队里其他人已经见怪不怪,开始往自己的碗里挤底料了。

稻农半晌才?摸过来?:“……我吃个酸菜的吧。”

大家各自找了个石头坐,宫理拿着锅吃的脑袋上直冒汗,平树口重,还往泡面碗里加盐,顺手给他们?冲了好?几杯热美式。稻农把黑色钉锤插在地上,蓝色的光波顺着地面向外微微扩散,避免他们?被突然袭击。她吃着老萍包里拿出来?的瓜瓜干,感觉自己不是在出任务,是在春游……

柏霁之非要?站在高处吃面,宫理蹲在一旁,道:“有些饭真就是这么蹲着吃才?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