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然后手腕一抖,她的手上立刻出现了一根大概七寸左右的毛笔。借着月光,我能够看见她这根毛笔上有些奇怪的花纹,歪歪扭扭的,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最让我惊奇的是,一般毛笔的笔头都是白色或者黄色的,而她的这根,竟然是红色的!

我一眼就认出来,刚刚就是这东西把我砸过去的铜钱都给拂掉的。

清冷的月光下,只见她倒转笔头,用笔顶在地面上画了一个正八边形。

这一幕又是叫我一阵吃惊,因为她没有借助任何工具的情况下,竟然徒手画了一个工工整整的正八边形----这女人以前莫不是有强迫症?要不然怎么可能画得出这么工整的正八边形?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尼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画画?你当这是过家家?

但是她好像不知觉似的,画了一个之后,又以其中一条边为边再画了一个,上下两个正八边形顿时就呈现在我面前。画完之后,她手腕一抖,毛笔就从她手中消失了。

看到这两个正多边形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这尼玛不就是我从一个院子跳到另一个院子的情形吗?

你还说这不是八门金锁阵?你丫的自己都画出来了!

我念头刚起,那女人就在两个八边形的连接处,一横一数画了两笔,几乎只是瞬间,我就明白我到底哪里错了。难怪她之前要问我是不是小学没毕业,原来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众所周知,正八边形的每个内角都是135°,那么,两个正八边形放在一块儿的话,两个内角和就是270°,剩下的那个外角,只剩下360-270=90°。刚刚那女人画的那一横一竖(直角在数学中的表达符号),就是在告诉我,这里是个直角,根本插不进来第三个正八边形!

也就是说,如果是八门金锁阵,不可能把我脚下所在的平面给填满,中间总会有缝隙露出来,那样的话,只要方法得当,总能跳出去。可是,我刚刚站在院墙上明明看得很清楚,每个院子和院子,都是紧密相连,中间不曾有过半点缝隙!

“蜂巢!”那女人清冷冰寒的声音在银光满布的院子里幽幽响起。

听到这两个字,我瞬间恍然大悟。

如果你观察过蜂巢,你就应该知道,所有的蜂巢都是正六边形结构,一个挨着一个,紧密相连,中间不曾有过半点缝隙!

而且,18世纪初,法国学者马拉尔奇曾经专门测量过大量蜂巢的尺寸,令他感到十分惊讶的是,这些蜂巢组成底盘的菱形的所有钝角都是109°28′,所有的锐角都是70°32′。后来经过法国数学家克尼格和苏格兰数学家马克洛林从理论上的计算,如果要消耗最少的材料,制成最大的菱形容器正是这个角度。从这个意义上说,蜜蜂称得上是“天才的数学家兼设计师”。

那女人见我震惊的样子,开口对我讲,匠术讲究一气呵成,力求精简,用正六边形组成这个格局,是最方便也是最完美的手段。所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八门金锁阵,而是由正六边形组成的‘六道轮回’!

几乎刹那间,我就明白,为什么之前这女人要阻止我踹开院门了。八门金锁阵的解法大家应该都清楚,要从生门、景门、开门进才能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随便踹开院门,必死无疑。

而这六道轮回,要是踹错了门,可不仅仅是死那么简单了……

我急忙问道,那我们岂不是出不去了?

我第一时间想到张哈子,如果是他,会怎么解。

那女人点点头,讲,若是其他匠人,遇到这六道轮回确实只能拼运气,就算是巅峰时期的张破虏,怕是也只能用移花接木请先人一个一个去试。

但是这‘六道轮回’放眼望去无穷无尽,谁他妈能知道哪一个门才是真正的人间道的门?就算是张哈子把他祖宗十八代都请了来,也不够他去试水的啊!

等一下,刚刚那女人说的是‘若是其他匠人’,那岂不是说,她有办法?!

只听见那女人冷哼一声,道:“但是这‘六道轮回’,在我湖南吴家面前,犹如土鸡瓦狗!”

说话间,那女人手腕一抖,那根毛笔再次出现在她手中,有那么一刹,我恍若觉得这毛笔好像在哪里见过。

突然间,我脑海里浮现出三个字----判官笔!

“不肖子孙湖南吴家第十代传人吴听寒,恭请先祖判冤决狱,给我破!”

第454章 判冤决狱

湖南吴家?

吴听寒?

我第一次听见湖南吴家还是从陈先生那里听到的,后来再听到这个说法,是在重庆张家村,张哈子他老爹给我说匠术断层这件事的时候。后来又断断续续的从凌绛那里也听到过有关湖南吴家的事情。

湖南吴家,是我奶奶所在的那个大家族。吴听寒又出自湖南吴家,那这么说来,吴听寒应该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关于我奶奶的事情才对!

想到了这一点,我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问问吴听寒有关我奶奶生前的事情。

可是,我话还没出口,就看见吴听寒那一声祝词之后拿着手中的七寸毛笔在院门上的那个铜锁上狠狠的点了一笔。

我原以为会像扎鬼刀那样弄出多大的声势,结果没想到这一笔下去之后,仅仅只是在那个铜锁的锁身正中央点了一个小红点,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凄冷下来。

我问吴听寒,好了?

她没有理我,而是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院门和门上的那把铜锁,然后缓缓转过头来,眉心一紧,随即,借着那清冷的月光,我看见她的嘴角渗出一丝猩红的血液,在她那原本就白皙的脸颊上,显得格外妖艳。

看到这里,我顿时有些慌了,我问,喂,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她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腿盘起来,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摆出了佛教的全跏趺坐。

我急忙上前,问她,你倒是开口说话啊!

她再次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她讲,你当真不会匠术?

这个问题我很认真的想了想,因为我要是说我不会匠术,其实有点不准确,毕竟生火手势我会,小六壬掌我会,叩石垦壤也会一点点,牵鬼上剑还特么成功过一次。

可要是说我会匠术,我全身上下,没有半点他们口中的半点匠气,一些最基本的匠术用起来的时候也是时灵时不灵的,都不知道到底是我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这些东西本身就不算是真正的匠术----我始终觉得小六壬掌是一套预测吉凶的东西,和匠术无关。

所以当吴听寒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也犯难了,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

倒是吴听寒自己先出声,轻声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归根到底,我还是错了。

她的声音很小,若非是我靠的很近,她这话我还真听不见。

只是,她说她错了,哪里错了?是我不会匠术让她错了?还是这其实根本不是‘六道轮回’,而是其它的什么东西?

吴听寒听到我的疑问后摇摇头,讲,六道轮回没错,错在我不信爷爷的话,结果现在沾了你们洛家的因果。

声音依旧那么冰冷,即便是她眉头微戚,你也感觉不到她身上的悲伤情绪,你所能感知到的,只有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