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哈子看了我一眼,然后缓缓点了点头。他讲,不止是我,还有我爷爷,凌严堂,你舅公,刘桑t,王长源,吴静嘉,甚至是王雪梅,他们都知道。
果然,他也是一早就知道的!他们都是知道的!就我一个傻逼,什么都不知道!我讲,既然你们都知道,为么子不早点告诉我?为么子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凌绛去送死?!
张哈子讲,这是她的选择。如果早点告诉你老,你自己想一哈,你会怎么办?会不会崩溃到选择自杀?这种事情你又不是没做过,在张家村后山滴时候,是哪个哈挫挫最先跳下去滴?
我讲,这就是你不告诉我的理由?我一个你口中的哈挫挫,生和死有么子区别?活着也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一无是处,死了还能让凌绛活着,这么划算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张哈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讲出口。倒是赵子文讲,怎么,说不出口了?既然你说不出口,那就由我来说。他们不这么做,是因为谁都可以死,独独你不能死,因为……
他话还没讲完,我就看见张哈子藏在身后的那只手伸出来,在篾刀上一抹,一道血柱飙出来,将篾刀的刀刃给染红,然后张哈子不顾手上的伤口,大吼一声,朝着赵子文冲过去,一边跑一边摊开流血的左手手掌在空中画着各式各样的符号,嘴里大喊着,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九幽诸罪魂,身随香云酰矍嗔ǎ仙裼腊病旗坊靥欤
最后那个“天”字落地,张哈子右手向前平推,原本动作极慢的手臂,篾刀却脱手而出,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狠狠的刺穿了赵子文的身体。心口出一个篾刀大小的洞,清晰可见。
我以为会有血液溅出来,可是什么都没有。那把篾刀就好像是刺穿了棉花团一样,无声无息,无血无液。我看见张哈子的身体很明显的愣了一下,显然,他也没搞懂这是什么状况。
赵子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心口,然后哈哈大笑,对张哈子讲,张破虏,你也就这点能耐?
而就在这时,张哈子却很是不屑的讲,在医院太平间,是不是就是你偷袭我和凌绛滴?
赵子文讲,这还有什么好疑惑的吗?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策划的!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放你屋滴狗屁,你好大滴能耐,老子会不晓得?我日你屋个仙人板板,竟然哈想冒充那个老不死滴,讲,他到底给老你么子好处?是教你瞒天过海,哈是答应给你长生不死?
赵子文讲,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哈子讲,我原来以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哈滴,没想到你比他哈要哈!别人骗老,哈以为自己得老好大个便宜似的,那句话啷个讲滴,被人卖老哈要替人数钱。不对,你比这个哈要蠢,你是数完钱哈要感谢别人!
赵子文讲,你什么意思?
张哈子伸手从衣服里面掏出一张白纸,在自己的左手掌上一抹,鲜血顿时就止住了,伤口也不见了踪影。他讲,我什么意思?你现在哈不明白,你自己低头看一哈,你现在到底是个么子鬼!
赵子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然后笑到起讲,你是说我全身没血?哈哈,想不到吧,这就是永生!
我看见张哈子双手背在身后,对我打了一个手势,示意我去帮陈有信。这里只有这么大,不管我做什么都会被赵子文看见,所以我干脆大大方方的跑到棺材旁边,问陈有信该怎么做。
他摇摇头,讲,这是反式十三太保落子定没错,但是不晓得为么子取不下来?
我问,啷个回事?
他讲,我用我们孩匠滴手法把铜钱贴在棺材滴三面,另一面留一线,取意“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滴意思,按道理来讲,那个小娃娃应该就暂时没得事老,但是你自己也看到老,她身上哈在冒血。我就有点搞不懂老。
而这个时候,张哈子却对赵子文讲,你这个也喊过永生?你难道没闻到身上有腥臭味?几十条归墟鱼组成滴身体,这就是你所谓滴永生?我再问你一次,那个老不死滴到哪里?
赵子文讲,归墟鱼怎么了?只要有归墟鱼,我就可以一直轮回。
张哈子讲,你是不是都已经忘记你是啷个死滴老?你仔细想一哈,要是老子没猜错,你是掉到学校那个湖里头泡死滴!
不知道是不是张哈子的话激怒了赵子文,赵子文吼了一声,找死。
吼完之后,赵子文便迈开步子,朝着张哈子冲了过去,很快,两个人就打在一起。
陈有信讲,抓紧时间,不晓得张哈子能拖住他好久。
讲完之后,我看见他跑到张哈子的背包前面,从里面取出七只瓷碗,以北斗七星的形状摆在凌绛面前,对我讲,把你爷爷留给你滴蒲扇取过来,老子有用。
我急忙跑去从背包里面找到蒲扇,等我再回去的时候,我看见陈有信正捏着自己的手掌,往七个瓷碗里面滴血!
我数了一下,每个瓷碗大约滴了有三十滴血。滴完血后,他从手腕上取出红线,交给我,讲,搓成灯芯,第一个瓷碗掐一寸放进去,第二个掐两寸,以此类推。
我在做这些的时候,张哈子那边还在打的难解难分,而陈有信则是草草的处理了一下伤口,就开始在这七个瓷碗周围不断的迈着步子,然后还不时的左右躬身祭拜,在地上摆上不同样式的铜钱。
等我放完最后一根灯芯的时候,陈有信一脸慈祥的对我讲,小娃娃,老子以后没得空照到你老,你自己小心点。
讲完之后,他就跪在第一个瓷碗前面,朝着瓷碗恭恭敬敬磕了九个响头,额头溅血。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仰天长啸,讲,孩匠第十代传人陈有信,愿以阳寿,换取四川凌家丫头凌家一线生机!
陈有信念完,伸手一指,第一个瓷碗灯芯点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然隐隐的看见,瓷碗周围,竟然有一朵莲花盛放。
而陈有信那原本满头的白发,竟然有一缕变成了黑色!
随后是第二个瓷碗点亮,第三个,第四个,……一直到第七个,每个瓷碗下面都有一朵莲花的虚影在盛放,而陈有信的头发,甚至连胡子,都完全变成了黑色!
我听见他在低头闭眼之前,轻吐了四个字:步步生莲!
鞋匠第十代传人陈有信,卒。
第386章 386.油尽灯枯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陈有信的头发之所以变黑,是因为回光返照。他把自己剩下的寿命,一次性全部催发出来,这才能将七个瓷碗里面的灯芯点亮,为凌绛续命。而一次性催发寿命的具体表象,就是陈有信头上的那满头白发,全部变成了黑色,甚至于连胡子都变成了黑色。
张哈子正在和赵子文殊死搏斗,张哈子无意间看了这边一眼,应该是看到了陈有信的满头黑发和他面前的那被点亮的七个瓷碗,瞬间就明白了陈有信施展了步步生莲的匠术。
之所以叫做步步生莲,也是后来张哈子告诉我,他讲,他们孩匠一辈子穿着阴孩走路,每迈一步都是一个因果,四川凌家,以莲花起家,所以迈步生莲花,是孩匠和他们凌家之间特有滴转嫁,其他人学不来。当然老,就算是有人学得来,也没得人愿意啷个做。他们姓陈滴,陈憨货蠢,他陈有信也蠢,都是一群哈卵!
我记得张哈子给我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是一脸的凝重,说陈有信蠢,其实是钦佩的。只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张哈子看到陈有信瞬间黑头之后,大喊了一声,我日死你屋个先人板板,老子砍得你永世不得超生!
应该是陈有信的死刺激到了张哈子,我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张哈子在接下来的打斗当中,处于一种不顾自己会不会受伤的那样一种状态。----只要能够看到赵子文的身上,即便是自己会受伤,张哈子都在所不惜了。
我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再也没动静的陈有信,心里一片混乱。我甚至开始怀疑,他们这些老一辈这么做到底值不值?我爷爷死了,奶奶死了,舅公死了,张渐老爷子死了,凌严堂疯了,刘桑t也死了,长源爷爷死了,纸人婆婆死了,现在陈有信也死了。----难道他们这些老一辈的命就不是命了吗?难道他们这么做仅仅就是为了当年的“凌绛死,破虏瞎,小阳活”这九个字的命格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们有没有想过,我是否能够继续活下去?----不是因为他们做的不够,而是因为他们做的太多了,让我身上背负了太多的债,良心将会没日没夜的承受煎熬,若是如此,我即便是活了下去,也会在某一天崩溃,最后选择自杀。难道这一点,他们没有考虑过吗?
还是说,他们确实考虑过了,但是还是有着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刚刚赵子文不是也说了么,谁都可以死,独独我不能死。
可是,我为什么不能死?是因为我的命和别人不一样?还是说我和张哈子一样,体内住着一个类似的上古巨兽,要是我死了,那个家伙就会被放出来,然后为祸人间?----我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太扯淡了。要是我体内也有这样一头巨兽,我还会是现在这样一无是处的洛小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