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真忍住皱眉的冲动, 直到?被他推了?推膝盖, 才?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又怎么了??!”
温别?桑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缩了?手,袖中小弩滑入手中, 神色冷厉地盯着他。
太叔真嘴角抽了?一下。
他算是明白宫承昀究竟是怎么被训化的了?。
温别?桑并不是一个特别?稳定的生物, 说好了?的事情随时可能反悔,对他好就要一直对他好, 一旦对他坏一点就随时可能遭到?他的攻击。
想要让他保持在一个乖巧稳定的状态里, 一直和自己殊途同归,就要先把?自己训化成让他接受的样子?, 不然他就会?不高兴,不高兴了?就会?开启防御机制,一旦开启防御机制, 又要好一阵折腾才?会?放下戒心。
“我是想说。”太叔真语气和善,道:“太公大人, 您还有哪里不满意?吗?”
温别?桑不说话,冷硬的神色丝毫没有缓和。
“你看。”太叔真压着火气,再次放软声音:“您说车子?的减震不好,我们在路上不得不按您的要求重新订做了?一辆马车,您说路颠的慌,我们在车内为您准备了?厚厚的毯子?,您说秋日干燥,车内闷热,我们这一路可没缺您的冰块,甚至,您说我的原貌看上去不像是个好人,说话的声音让您很想把?我的脸打开花,所以,我按照您的指示,在脸上沾满了?胡须,时刻使用伪音跟您说话……”
他嗓音轻柔地说:“你还想怎么样呢?’
温别?桑看着他两腮的大胡子?,那胡子?遮挡住了?过分?精致的下半张脸,可却?挡不住那双盈盈的桃花目,即便里面像是淬了?毒。
温别?桑抿了?抿嘴,道:“是你用了?好几种声音,问我更喜欢哪一种的。”
所以你就挑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你看着我的脸,听着我的声音,都不会?做噩梦吗?!
咆哮在胸腔浮现,但太叔真一个字都没说,他呵呵笑?了?声,道:“是,您说了?,这个声音很像您的母亲,很荣幸姑姑的影子?能在我身上重现。”
温别?桑沉默着,静静缩在厚厚的毯子?上,看上去像是因为想到?母亲,而?陷入了?悲伤。
太叔真沉默了?一阵,平息了?怒火,道:“到?底什么事?”
“我想问你什么时候能到?。”温别?桑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看向别?人,干净的眼眸总让人想到?无害的幼兽,让人很难怀疑他心中是否有什么别?的打算:“我不想坐车了?,好累。”
听他这么说,太叔真的心中是当真没了?芥蒂,他道:“再过三日,我们便能到?北亓地界,一旦回国,就可以直接走水路,不用担心会?被安定司围攻了?。”
在大梁随时可能会?被发现行踪,走水路的话风险太高,不便于躲藏,很容易成为靶子?。
自打他带走温别?桑之后,承昀太子?那边也动用了?不少?的手段,但都是太叔真早已预料到?的,并没有什么出其不意?的方案,故而?这一路也算有惊无险。
他们甚至几次和宫承昀打过照面,面对对方惊慌焦急的神情 ,温别?桑半分?都没有暴露自己,随对方回盛京的意?思?。
太叔真一边感叹他的凉薄,为承昀太子?不值,一边又清楚如此最好,他已经修书?回去提醒沈如风,将温别?桑的性格告知。等对方回到?明都,就一定可以感受到?比他亲爹亲娘还要让人如沐春风的接待和嘘寒问暖。
整个太叔氏给他当孙子?,就不信还忘不掉宫承昀那只狗。
盛秋时节,山林已生黄叶,但依旧有大面积的生机勃勃。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将一块碎石拿开,露出了?一处小孩涂鸦般的刻痕。那刻痕像一只简笔百合,下面是个半圆,上面是三个尖尖的角,中间最高,两边持平,此刻,那三个尖尖的就像羊角一样微微弯曲,仿佛被风吹动的火焰图腾
这的确是温别?桑画的火焰纹。
弯曲的尖角,代表着太叔真带他行走的方向。
承昀抚摸着那处刻痕,心头微松,又是一紧。
还知道给他留标记,代表着温别?桑并没有把?他忘记。但山高水长,这么久不见?,今日不忘,明日不忘,明日复明日,还不忘吗?
太叔真也不是傻子?,必然很快就能明白如何拿捏他,若是整个北亓一起对他虚情假意?,温别?桑定然会?被蒙蔽。
齐松递来了?水壶,道:“再往前就是定山河了?,太叔真一旦上了?船,咱们就真追不上了?。”
“你说母后在想什么?”承昀站直身体,接过水壶,道:“为何只让我佯装抓捕,追他一路,要眼睁睁看着他带阿桑入亓?”
齐松一点都不准备在这件事上费心思?:“皇后定有她的道理。”
承昀就没真想让他回答,他喝了?水,呼吸平静,道:“追。”
马蹄溅起飞尘,安定司一行纵辔疾驰。
定山河畔,温别?桑蹬蹬几下上了?船,显然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太叔真护在他身后,侧耳听了?听后方的动静,道:“快,都快上船!”
此处并非任何码头,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条小小山坳,水位非常之浅,只能勉强放得下小舟。
几艘小船很快坐满了?人,飞速地划离岸边。
马蹄由远而?近,岸边逐渐能够看到?一行人的身影。
温别?桑耳朵不灵,眼睛却?很尖。为首之人乌发高挽,颈缠黑披,剑眉斜飞,俊美无匹,不是承昀又是谁?
只是此刻嘴唇紧抿,眸色幽深,眉间似有怨色。
温别?桑从舱内站起,来到?船头,他看到?承昀的嘴唇在动,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太叔真站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必在意?他,我们大亓又无数俊俏儿郎,你喜欢哪个,我都能为你绑来。”
温别?桑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宫承昀。
定山河的水流带着他走,和对方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的身影在河岸收缩,越来越小,逐渐成了?一个黑点。
温别?桑扭脸去看太叔真,道:“他刚才?说什么?”
太叔真挑眉,道:“他说不管天涯海角,他都会?随你同去。”
温别?桑哦了?一声,重新回到?了?船舱,太叔真又跟来,道:“他是大梁太子?,皇后不会?舍得让他来亓国,他说的话,你大可不必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