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1)

他又该如何回答?

是要?道出少年的那场旖梦,还?是霍晋安这段时日?连续不断的梦境,梦中少年人?更为悖乱的梦境?

他是谁?

他是梦中的少年,还?是就是霍晋安?

他眼?前的人?又是谁?

少年的钢琴老师,还?是霍晋安侄子的女?朋友,那个?叫人?闹心?的虞筝?

深重的昏聩裂开了一条缝隙,清醒的理智渐渐地回到了这具躯体中。

霍晋安微微睁大了双眸,他望见床边坐着的女?子,并未穿着优雅的素白长裙,而是黑色吊带加牛仔短裤,乌黑的长发束着高马尾,就顺着她左肩垂在身?前,柔软的马尾发梢正戳着他搁在被外的手?背上,酥酥麻麻的痒。

是……虞筝!

那个?……虞筝!

霍晋安猛地清醒过来,立将喉咙处的话全都猛咽下了去,惊愤与?后怕像汹涌的浪潮在追赶,他迅疾到几乎咬到舌头。

在虞筝眼?里,就是霍晋安的眼?神渐渐清明了,他似乎真?的恢复意识了,但在看清楚她是谁时,立露出一种羞愤欲死与?恐慌后怕的神情?,而后脸颊微动,竟像是要?咬舌自尽的样子。

苍天啊,这是在做什么?!这是烧迷怔了吗?!

虞筝立马双手?捧住霍晋安的脸庞,大声呼唤他的神智,“霍先生!霍先生!”

霍晋安如何能忍,奋力抬起一条手?臂,挥开了虞筝的双手?。

他欲挣扎着起身?,然而病得厉害,病中头脑昏疼,刚略动了动身?体,眼?前就是剧烈的天旋地转,直接头昏目眩地砸回了床上。

虞筝赶紧按住霍晋安双肩,道:“霍先生你?病了,不能着急起身?,要?好好躺着休息。”

又关心?地问道:“霍先生你?想要?什么,是水、药,还?是吃的,你?别动,我去给?你?拿。”

轻轻按在他肩头的两只手?,其实并无多少力气,可却像烙铁烙烫在他身?上,烫得他肌肤下的血液宛若火山里的岩浆。

霍晋安无比痛恨自己此刻的虚弱无力,他咬牙切齿,可发出的怒音被病情?筛去了往日?的威沉,更显嘶哑,“放手?……把手?拿开……”

虞筝慢慢将手?拿开了,她仔细观察霍晋安的面色,看霍晋安这会儿乌眸漆亮、面色通红,好像烧得比之前更厉害了。

虞筝就又拧了道冷毛巾,要?给?霍晋安擦拭面庞,但她手?还?没碰到霍晋安的脸,就已见霍晋安对她怒目而视,嗓音冰冷,“出去。”

霍晋安已反应过来他是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而房间里另外就只虞筝一个?人?。

他记忆尚停留在在沙发前病晕的那一刻,不知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不知为何在他身?边的不是侄子或医生仆人?等?不知为何就虞筝在他房间?

虞筝为何会在他房间?周管家怎会让虞筝进来?这宅子里其他人?都死了不成?!

霍晋安此刻心?中的愤怒,已不止是对他自己和虞筝,而像是对全世界,对其他所有人?,心?中灼烧的火焰需要?有可释放燎原之地,不然只会将他自己的理智再度烧得混乱不堪。

“出去”,他拼耗着残留的力气,抬手?推了虞筝一把,但只让他自己又头昏目眩地动弹不得。

虞筝不出去,她这会儿出去,霍晋安对她还?是负面印象百分百,不会有丝毫改观,倒不如留下搏一搏,反正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虞筝不走,并向霍晋安说明理由,“崇光替霍先生去傅家了,临走前很是惦记霍先生的病情?,我是崇光的女?友,留在这儿替他照顾叔叔是理所应当的。”

“用不着你?”,若是目光有实形,霍晋安这会儿简直可以以目杀人?,只是嗓音依然有气无力,“霍家有的是仆人?。”

虞筝含笑道:“那是不一样的,仆人?是仆人?,亲人?是亲人?。崇光是霍先生的侄子,如果将来我和崇光能走到结婚那一步的话,我就是霍先生的侄媳妇,是要?和崇光一起孝顺霍先生、为霍先生养老的。”

“孝顺”“养老”这些字眼?,像是烧在火里的石头,烫堵在霍晋安的胸膛,让他百般说不出话来,只是感觉胸闷气短,感觉心?口像被烫了一个?个?窟窿,连呼吸都成了件困难的事。

偏虞筝还?在说,还?一边说,一边将那冷毛巾往他脸上招呼。

“所以我这会儿留下照顾霍先生,是以崇光女?友的身?份,而不是其他,请霍先生不要?赶我走,让我替崇光尽尽孝心?。”

柔嫩的手?指,一下下拂拭着他的面庞,动作很是轻柔,却让霍晋安感觉正受折磨。

如受酷刑,那嫩芽般的指尖随着擦拭动作,来回在他面庞上抚摩,仿佛那道毛巾已不存在,就是那只柔软白皙的手?,正温柔地摩挲着他的脸颊,徘徊不去,伴着她低首时暖热的香息。

恍惚间,仿佛是在少年的梦境里,是少年捉住了她的手?,让她抚摩自己的脸庞。少年一只手?紧按着她的手?,不叫她的手?离开他的脸庞,于是在一次次或急或缓的冲击时,她的手?一下下地摩擦着他的脸颊,跟随着少年带给?她的韵律,如她与?他共同谱写着一支乐章,在幽秘的深夜里,只有月色窥得听得。

在幽秘的深夜里……霍晋安捉住了虞筝一只手?腕。

虞筝停下擦拭动作,抬眸看向霍晋安,见他这会儿眼?睛都烧红了,像是人?喝醉了,眸中的炽焰燃烧在海里,眸光似夜色下流淌着焰火的海平面,海底深邃,海面波光粼粼。

“霍先生……”

虞筝以为霍晋安有事要?说,有事要?吩咐她,静静看着他并等待着。

霍晋安是要?将虞筝推开,他清楚,他知道,可在捉住她的手?腕时,他的手?臂不自觉地微微颤着,他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他的掌心?扣印在她手?腕脉搏处,他感受着她脉搏的跳动,他感受到他与?她体温的差距,他的掌心?灼热如火,似能融化掌下的冰肌玉骨,使她化为一捧春水,化在他的怀中。

“……虞筝……”霍晋安嗓音微颤,像是跃动的火焰焰尖。

这还?是霍晋安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的名字,从前霍晋安只会对她呼来唤去地说“你?”,冷淡疏离的,高高在上的,愤恨恼怒的。

而此刻的这一声“虞筝”,既不冷淡也不高傲恼怒,不似从前含有明显的对抗性。

虞筝心?中浮起欢喜,只觉今夜这番照顾,到底有点收获,越发将嗓音调压得温柔乖顺,轻轻应了一声,并继续等着霍晋安的吩咐,预备着拿水和药或是其他。

但她先等到的,却是突然的开门声和一声“叔叔”,霍崇光回来了,还?没来得及换下参加晚宴的礼服,就先来这里看望病中的叔叔。

霍崇光在傅家晚宴上惦记着病中的叔叔,也惦记着可能在生他气的虞筝,宴会到尾声后,不在傅家多做停留,就让司机开足了马力,赶回了霍家。

一下车,霍崇光就向周管家询问叔叔的病况,周管家就将霍先生的病情?,连同虞小姐在照顾霍先生的事,一并都告诉了回来的少爷。

霍崇光听了,心?中立即泛起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