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宁单手捞过执羽,把少年拽了一个趔趄:“为什么还能变出个人?”
执羽更懵了:“啥啥啥啥?”
贺南初眼中浮现一丝浅淡的笑意:“或许,神魔本就同根同源呢。”
他这句话如同凌空霹雳,不只是执羽,就连辞瀛神尊都甩着他那破破烂烂的长袖不动弹了。
楚寰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贺南初,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我觉得是真的。”白清宁眼中跳跃着异样的光彩,“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我有个主意,眼下阵法大起,魔息四溢,不少魔修为了自己的生路还是要寻求破阵之法,我们还要借一把东风。”
“借天外天的。”
贺南初已经抽出长剑:“我去引天雷。”
“我去勾地火。”
“你俩给我站那儿!!!!”
那两尊大神根本理都不理,转身就要走,楚寰勉强拽住两个,这才看清脚下翻腾不休的炼狱火海季念梧已用顶级魔修之命为此阵开局,此时此刻阵法蓄势待发,只待能够冲破地表,得见天光。
“白清宁,你到底要干什么?!”
“天外天要封印,九幽魔界不能留。”白清宁说着惊心动魄的话,语气却平淡十分,“天上天下无神亦无魔,方得九州清平世。”
贺南初深深地看了一眼白清宁:“凡事量力而行,小白,莫要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事。”
“好好地等师父回来。”
贺南初只身一人去了,九幽魔界阵法大起,四处喧闹,执羽、廖染青、楚寰帮着白清宁压阵,期间楚寰勾头看了白清宁好几眼,心道魔尊就是魔尊,狠起来自己都不放过。
“白清宁。”他动了动唇,见那人平复阵法之余侧首回来看看他。
他的模样很平静,楚寰却有点不知道从何开口:“……你都是魔尊了,要我说,天外天封了,你应该高兴才是,何苦要给自己招不痛快。”
白清宁摇了摇头:“这不一样。”
“所以你一早就打定主意要做这些事了?”楚寰顿了顿,“我不知道贺南初跟你说了多少,反正我跟你交个底,天外天是要对付你的,我们是收过杀你的神谕的,你帮着天外天,你亏了。”
“我没有帮任何人。我只是在帮我自己。”
白清宁手中印记狠狠下压,最后一个咒印落成,刹那间,本就动荡不安的九幽魔界骤然像是被抽了底的梭子,眼瞧着伴着魔息的火海一寸一寸地上涌,冲天的煞气几乎要湮灭整个天地。
“上去。”
白清宁退了好几步,匆忙之间,楚寰也没听清他最后一句话。
“至于天外天神谕……算它走运,会如愿的。”
*
九幽魔界的动静大到怕人,就连修真界都听到了动静,间或看到有几个身缠魔息的人从那不见天日之地仓皇出逃,又被修士堵在自家门派看守之地的边缘,霎时乱了套。
天上浓云翻涌,仿若十多架厚重的马车一起压过天际,轰隆隆的声音引得大地都在震颤,像是要将所有的血债与恩怨碾得干干净净,在那暗色的苍穹之内,依稀可见的是暗紫色的天雷。
暗紫色的天雷……许久没有过了。
自从临风仙君堕魔那日劈了暗紫色天雷,修真界无人飞升更无天雷之说,是以看到这代表天劫的巨雷,众人震惊之余不由得生出三分好奇,哪位大人物终于能让一百年寂静的天外天终于出手了。
其实还是白清宁。
一辈子能被天劫劈两次也算是少之又少的奇遇,楚寰他们按照白清宁的说法拨弄到了安全地带,他孤身一人站在血海之中,翻腾的赤色将他的身影映得一片萧条。
“刷”铁扇一打,他屏气凝神,不多时,四方寒风从四面八方的地方席卷而来,在他扇面上凝出个风涡来,他闭起双目,猛地一震手腕,只见他脚下翻涌的炼狱火海仿佛被下了定身咒一般停了一瞬。
下一刻,骤然暴起十丈高的火海边沿!
就是现在。
白清宁猛地抬眼,硕大的风涡盘旋在他的脚下,他青色的身影像是一只展翅的青鸾,挥动翅膀的那一刻,火海狂潮纷纷涌起,借着那一股强而有力的风势直冲云霄!
与此同时。
暗色的天幕中,贺南初长剑劈出一道炫目的明光,暗紫色的天雷齐齐汇聚于他长剑尖端,他回身出剑,仿佛一道巨龙在云海中甩了个漂亮潇洒的长尾,引着那闻风丧胆的天雷直冲九幽魔界而去!
明火与暗雷,神界与魔界,光与暗,正与邪,在漆黑一片的天幕中,如同两只拖着长尾的流星相向而行,靠得近了,都能听到火龙和闪电的呼啸怒吼,夹杂着千万里的飓风之势,搅了个天地无光,黯然失色。
白清宁迎着炫目的天雷直冲而上,眼睛剧痛,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流了鲜血。
他的眼睛伤于炼狱火海,却畏惧于强光,天雷纵然是暗色,可渐渐相近,那些快要逼到他衣摆的光亮依旧能够对他的双眼产生刺痛的效果。
可他心下一片大定。
他见过天雷很多次,知道它有多疼有多狠,可唯独这一次,是他毕生所求,是他可望不可即,是他苦苦等了很久的。
这一路上,多少艰难困苦,多少曲折波折,为的就是这一刻。
季念梧、廖染青、楚寰、楚然、执羽、沈彦、宋渝、渺渺……
还有贺南初。
所有的苦难的尽头,还好,贺南初一直都在他身后,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他,也从来都没有失望于他。
近了、近了。
白清宁努力地睁开泛痛的双眼,看见那引着天雷一跃而下,手持长剑、如神明降世一般快要逼到他眼前的人。
那是他的师父,是他这一生中最亮的那束光,是会在相遇的那一刻,刹那间,在灼灼绽放的玉兰花树下临窗而立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