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护主不力,后来沈大太太登门,她又表现得毫无担当,甚至还比不上毫不知情的白檀……原本依着外祖母的意思,是想把樱草打发得远远的,也省得那日她被沈万章轻薄的事从她口中泄露出去,还是宋昀盼一再保证樱草打小服侍自己,对自己一直忠心耿耿……外祖母这才答应,在庄子上给她找一户好人家。

可她没想到,这话她才只跟樱草开了个头,后者的反应就这样大。

白檀见状,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上前劝她道,“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当老太太这么轻拿轻放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有咱们姑娘替你说项……你就别叫姑娘为难了。”就要扶她起来。

樱草一把推开她,愤愤道,“你说得倒轻松,被撵出去的又不是你!”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姑娘,奴婢从小就伺候您,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就看在咱们多年的主仆情分上,帮帮奴婢吧……”

宋昀盼也有些于心不忍,拉住她道,“樱草,你别这样……其实嫁人也不是坏事。外祖母已经答应我,会为你挑户好人家,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的……

少女的手掌柔若无骨,说出来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轻声细气,可樱草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还说什么好人家,说什么风光大嫁……她明明可以跟着姑娘嫁去高门大户,再不济,也可以留在苏府给姑娘看院子……就凭她的人品相貌,不管是给未来姑爷做通房,还是跟着府里的几个少爷,哪个不比嫁去那寒门小户当正头娘子强千倍万倍!

可现在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樱草万念俱灰,不由抽泣一声,掩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樱草”

“姑娘就随她去吧。”白檀沏了杯热茶给宋昀盼,“总得要她自己想通了才行。”

宋昀盼咬了咬唇。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其实有很多事,她并不是不知道她知道樱草心比天高,一直不甘心做个低人一等的丫头,甚至就连她那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小心思,她也能猜出来几分。

可她总记着幼时一起长大的情分,就算樱草有些不得体的举动,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在私底下训斥她几句……

可自打开始做那些稀奇古怪的噩梦,梦见樱草妄想爬上苏珩的床……

她要说心里全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她没法再像从前一样包容她,甚至开始不由自主地留意樱草的一举一动她对苏珩苏琮若有似无的讨好,那日在陆府时,她故意给沈万章的可乘之机……

所以就在今天,当外祖母说樱草难堪重用,要把她配人时,她非但没觉得难过,甚至还有些如释重负……

她不由为自己的这点如释重负感到惭愧

当初三舅舅把她从南边儿接回来,在路上买下了同样无父无母的樱草。这些年,樱草不仅仅是她的丫头,也是她的玩伴,她的朋友,她的姐妹也正是这个心比天高的樱草,在她初到苏府,惶惶不可终日时,陪着年幼无助的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不能成眠的夜晚……

她现在居然还想把她从自己身边撵走……

“要是樱草实在不想出去……”宋昀盼挣扎了很久,还是开口道,“不如我去跟外祖母说……”

“姑娘可别。”白檀连忙道。

见宋昀盼看向她,白檀迟疑了下,还是正色道,“照理这话轮不到奴婢说……不过奴婢冷眼瞧着,这阵子樱草也着实有些不像样……倒不如趁着这机会出去,既全了姑娘跟她的主仆之谊,也承了老太太的情,总比日后樱草不知轻重,再闹出些叫大家没脸的事儿来的好。”

见宋昀盼满是错愕地看着她。

白檀惊觉失言,心想樱草毕竟是从南边儿就跟着宋昀盼的,情谊自然跟别人不同,倒是自己仗着主子好性儿,又多嘴了……心下不由一阵懊恼,连忙补救道,“奴婢也是随口说说,若是说的不对”

“不是不是。”宋昀盼连忙摇摇头,“我只是没想到……”连白檀都看清楚的事,她居然还是受了梦里的启示才有所察觉……

梦里的那个自己最后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又何尝不是她识人不清,咎由自取的缘故呢?

宋昀盼心里忍不住一阵泄气,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知道樱草素来心气高,跟着我,也是委屈她了……等她出嫁的时候,我便多给些添箱,也好叫她往后的日子过得充裕些吧……”

白檀见宋昀盼虽然情绪不高,不过倒是丝毫没有嫌她多事的意思,心里也就松了口气,笑着安慰她道,“老太太挑的人,一定都是极好的……姑娘就放心好了。”

主仆二人说着话,全然没有留意已经跑出去的樱草不知何时又去而复返。

她站在门外,听着宋昀盼跟白檀的说话声,用力地攥紧了袖子里的拳头……

第56章 其人之道

沈大太太的登门就如一颗石子丢入深井,还没荡起半点涟漪就消失不见。

只是第二天苏家二姑娘苏瑜却因晚上受凉大病了一场,她这一病病了好些时日,等彻底康复,已是大半个月后。

另一厢,宋昀盼自从那日跟苏老太太说自己不想嫁人的心愿后,虽然没有得到老太太的同意,不过这段日子也越发深居简出。每日除了跟长辈们请安,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她的屋子里供着菩萨,每天都要抄几卷佛经,倒真的过得跟居士一般。

苏家众人的日子过得平淡如水,与此同时,外头却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说是那位表小姐随陆老太太去寺里上香……不过一错眼的功夫,人就找不着了……”

“陆家的下人们翻遍了整间寺庙,最后却在后山找到昏迷不醒的表姑娘。”

“那表姑娘醒来后却什么都记不得了,更说不出自己为何会昏倒在后山……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清白的。”

“陆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未来的小儿媳妇出了这么大的丑事,当即就要悔婚……可那表姑娘也不是吃素的,在陆家一哭二闹三上吊,听说把个陆老太太气得急火攻心,当场就中了风,虽及时请了大夫,但说是老太太年纪大了,又遭此重创,就算日后好了,这半拉子身子也是不能动的了……”

清风说得绘声绘色,口沫横飞,就仿佛他亲眼见着了似的,最后还不忘幸灾乐祸道,“如今陆家正闹得鸡飞狗跳一边儿到处寻好大夫给陆老太太治病,一边儿还得防备陆老太太的娘家表姑娘的父母随时上门闹事儿,那表姑娘还三不五时就要寻死觅活……焦头烂额着呢!”

苏璟这才把笔搁在笔山上,皱眉忖度道,“怪不得我见这几日陆大人成日愁眉不展,有时早早就下衙了……原来是家里出了事。”又问苏珩,“你们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苏珩一边摆手示意清风退下,一边暗暗打量苏璟的神色,笑笑道,“大哥早出晚归所以不知道……他们家的事儿这几天在宛平都传遍了。因当时去寺里上香的也不独他们一家,那表姑娘被人发现衣衫不整地昏倒在后山这么大的事儿,就算陆家有心想瞒,也不可能堵住悠悠众口……”

苏璟想想也是,刚点了点头,就听苏珩叹息道,“也不知当初这位表姑娘陷害盼表妹,破坏她跟陆家二郎亲事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名声尽毁,被陆家退亲……”

苏璟听他这话说得似乎颇有深意,抬头看去,果然就见苏珩一双幽深的眸子也满是探究地打量着自己。

苏璟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禁不住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巴巴儿跑来跟我说这些,莫不是觉得这事儿是我叫人做的?”

苏珩没想到被苏璟抓个正着,干笑了两声,讪讪道,“我也觉得……大哥不像那样的人。”心里却不由松了口气。

陆家这位表姑娘心肠歹毒,不但勾结沈万章陷害宋昀盼,他甚至怀疑,连宋昀盼的帕子都是她捡到交给沈万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