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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
伊野看着屏幕表面显示的克文?老爹来讯,明明灭灭亮个不停。他的手?悬在?接听按钮上,却迟迟没有接通,直到最后一次通讯结束,屏幕熄灭。
伊野:“……”
他头疼地?挠了挠头。
把终端摘下来塞进口袋里,准备回去时,忽然看到走廊尽头的林佩。
“林佩将军?”
林佩刚结束作战计划的部署,想来看看伊野,没想到正好碰上。
他径直朝青年走过去来,目光扫了眼口袋的位置,没说什么。林佩大概能猜到是克文?·兰利的通讯。下属跟他说过了,十二席协同来到前线是出发时才?放出的消息,想来是伊野故意拖延着,想要瞒住谁。他想隐瞒的人,除了他那?个据说重伤昏迷的弟弟外,也就?只有克文?·兰利了。
但林佩没有深问下去,转念道:“要出去走走吗?”
“出去?”伊野疑惑,“能去哪?”
林佩:“趁现?在?安静,去看恒星。”
……
这艘一级军用飞船名为“先驱号”,是先驱军团最顶尖的作战飞船。但它出色的不仅仅是战斗和?指挥能力,更?有一条以梦幻著称的走廊,名为“星河”。
星河走廊在?飞船的最南端,是一条狭长的玻璃走道,通体由特殊材料制成,大部分?时候是用来检测敌人。但除去这些,因为墙壁和?地?板都是透明的,所?以也是极佳的观景区。
一路接受过士兵的问好和?敬礼,伊野停在?这条玻璃走廊前。地?板和?墙壁都是透明材质,要不是上面带着点?脏污,根本?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宇宙里还是在?飞船内。
林佩率先走上去,伊野试探地?踩两下,没怎么敢动,接着林佩忽然伸手?把他拉了过去,惯性太大,害得他差点?扑进林佩怀里。
“站稳。”林佩摁住他的肩膀,手?背扫落几缕黑发,“怕高就?别往下面看。”
“还,还好。”
伊野倒是没那?么怕高,就?是头回有这种体验,需要点?时间?适应。
没多久,果然就?能灵活自如?地?走动了。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那?些陨石的碎片就?好像从他肩膀擦过,脚下仿佛是悬空的,有种摇摇欲坠的危险迫近感,又有一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他满是新奇地?在?玻璃走廊上到处逛。林佩背着手?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着青年跟个小孩儿一样玩耍。但伊野确实也很小,他并没有五年间?的经历,林佩总默认他还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热烈,年轻,也漂亮。
恒星的光芒耀眼刺目,在?漆黑的宇宙中永不熄灭,就?像一个永生巨人的心脏,血和?热永远不会消解。看着那?些,伊野忽然觉得自己变得无比渺小,好像他的过往和?阴霾和?这些恒星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主星上的事,有人跟我说了。”
背后传来林佩的声?音,伊野蓦然回头,“什么?”
“对于民众联合请愿让你来前线的事,我很抱歉。”
伊野不解:“和?将军您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足够强大,他们就?不会把希望放在?一个军校生身上,是我做得还不够。”
伊野没想到林佩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想法,两手?摊开一脸无奈道:“我听说过有人逃避责任的,还头一次见有人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将军您已经够出色了,如?果不是您,先驱军团恐怕都撑不到现?在?。”
“所?以你觉得,我不该愧疚?”林佩凝望着他的眼睛。
伊野理所?当然点?头。
他忽然低沉地?笑了声?。
“那?么,你又在?自责什么?”
伊野怔住。
“C区发生的事我也知?道了,我问过凯撒,虽然他起初并不愿说,但他还太年轻藏不住情绪,有些事情,一目了然。”林佩看着他的时候,那?张冷硬的面容都柔和?了几分?,“伊野,你觉得自己害怕人们把所?有的希望托付给你,害怕自己会输了这场战役,背负上无数人的生死,是吧?”
伊野哑然张嘴,没办法否认:“……我是觉得自己没有成为指挥官的资格。”
“但你现?在?并不是指挥官,”林佩静声?道,“你现?在?只是一名战士,你的所?有行动发自我的指令,可?你还在?畏惧那?些无形的东西。所?以你怕的不是输,也不是那?些责任。伊野,你只是没有从一场噩梦里走出来。”
“你怎么会知?…”
“我遇到过很多跟你相像的人。”
这些人里,也包括曾经的他。过往的阴影是比所?有东西都要恐怖的存在?,他会纠缠着你直到永远,每当你想起一次,就?折磨一次。
“可?你总要从过去走出来。”
伊野疲惫地?呼了口气:“…没有那?么简单的,林佩。”
“伊野。”
林佩无比郑重地?望着青年,“你这双眼睛,不适合固执地?回望过去。”
他应该被鲜花拥簇,星光捧月,应该永远活得灿烂耀眼。
“看看你面前的路。”
“每个人都会输,我也会,这些年来我每天都在?看着他人战死、病死、老死。但我依旧站在?这个位置上,因为我知?道,囿于过去的林佩一定会输,就?像囿于过去的你,面前那?么多敌人你却只顾噩梦,你要怎么赢?”
“作为前辈,我希望你不要去想接下来会输还是赢,因为无论是哪一种结果,所?有责任都由我们一起共享;作为朋友,我更?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的噩梦,无论有多痛苦,你可?以尽管向我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