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难得又梦见了他的母亲瑞秋,梦见十?岁那年,瑞秋高高兴兴地跟他说马上就可以和自己离开地下室,去往一个格外?漂亮的星球。那里叫水泽星, 拥有湛蓝广阔的大海,瑞秋还说, 大海的颜色就和他的眼?睛一样,在?阳光下会闪烁光芒。
可是当?他们乘坐飞船前往水泽星的途中,却遭遇事?故,飞船被迫降落在?蓝花星。
再之后, 尸山血海,人间炼狱。
他的母亲再也没?能去到水泽星, 去看和他的眼?睛一样蓝的大海,而他在?那以后,再也没?见过母亲的眼?睛。他这双眼?睛最后一秒看见的, 只有母亲死前,隔着遥远距离朝自己投来?的笑容。
最可笑的是,后来?, 同?样的场景,再一次出现在?伊野身上。
白川自认并不是一个爱恨分明的人。这个世上他只爱一个人,那个人叫伊野。他也只恨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也是伊野。五年时?间里他深深痛恨过, 恨他为什?么要?丢下自己活着,又不准许自己去死。他以为伊野回来?后,自己会狠心地把锁在?别墅里一辈子,可他还是做不到。
他面对伊野的一切情感只有汹涌的爱,
很可怜地爱着伊野,同?时?也很可怜地求着他爱自己。
可现在?他再次被抛弃了。
丢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像条流浪狗一样活着。
“伊野…伊野……”
白川沙哑地叫着伊野的名字,困在?昏暗里,当?下的痛苦,竟漫长过永恒。
他恍惚地想,被丢掉的狗,不如死了比较好吧。
但?是在?死之前,好想见他。
好想,再见一次哥哥。
……
又两天?过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主星依旧笼罩在?阴雨里,隐隐透出几分不详的雨罩。
杰德公爵的审判日已经定下,就在?歌颂日后不久。歌颂日是圣教的重大活动之一,一年一次,对于信教徒而言是尤为重要?的节日,这一天?里不适合见血,如今教皇的势力遍布元老院,因此?也理所当?然地把审判日往后推迟了两天?。
一早信教徒们就忙着筹备,他们有些人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说歌颂日和这位新主教的生日也是同?一天?。所以更不敢卸下警惕,教堂里的角角落落都要?打扫干净,就连礼拜也比以前做的更到位认真。
“主教。”“主教您来?了!”“主教大人!”
一连串声音从门前响起。
金发青年在?众人拥簇下走进来?,面容苍冷,因为身量高在?人群里格外?出众。他直视前方?,从落地彩色玻璃前一路穿过,直抵教皇的门前。没?多久,长期没?在?信教徒面前露过面的教皇终于出来?了,信教徒们当?即整齐地跪在?地上,向他忠心耿耿地拜礼,眼?里满是追崇和狂热。
教皇的表情看起来?很满意,看着那些俯首跪地比尊敬陛下还要?尊敬他的人,想到什?么,忽的扭头看向白川,用只有彼此?之间能听到的音量说:“这样的生活,你觉得怎么样?”
白川不置可否:“教皇喜欢就好。”
他微微笑了,“你和尤金真是完全不一样,如果是他,这下只会反驳我。不过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比尤金更像我。”
白川:“……”
“尤金没?有对权利的疯狂野心,但?是你有。你回到主星时?,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明白了,其实你和我一样。”
白川目光平静:“那您是打算警惕我?”
“不,相反。”他微笑,“孩子,我拥有的这些,以后你也会拥有。”
“您要?将教皇的位置交给我?”白川蹙眉。
“差不多,但?不完全对。等到那一天?你就会懂了,白川,你是我最好的继承者?。”
他拍拍白川的肩膀,留下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随后带着众信徒朝歌颂日的举办大厅走去。
白川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侧目落向刚刚被拍过的位置,眼?底闪过一丝嫌恶,抬手掸干净。
歌颂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教皇站在?高台中央,一列列信教徒走到跟前接受净化,之后再向他虔诚地跪拜祷告。由于前来?参加的信教徒人数众多,整个流程进行得十?分漫长,等最后一批教徒净化祈祷完后,天?色已经接近傍晚。
白川站在?一侧,背后教堂外的雨幕风丝不透。
偌大的殿堂里响起厚重的祝告声,信徒们双手合十?抵在?额前,规律有序的念诵回响在高高的穹顶上空:
“我的至高神,您终于将恶魔驱走,我赞送您,我敬畏您,我以为我的余生感谢您的仁慈。请为帝国下一场圣洁雨吧,把所有的肮脏都毁灭,毁灭,毁灭”
他们念到圣诗的最后一句:“愿帝国之心,执神明之眼?,看清一切罪孽,洗涤吾身。”
轰隆隆!!
闪电将白川背后的天?空劈开,惊悚的光芒从高耸的玻璃窗投进来?,在?青年身上形成一道诡异的轮廓光。
教皇蓦的抬头,对上白川模糊的表情。他背光站着,脸上被光影分割成破碎的好几片,看不清楚神情。但?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和其他信徒一样进行祷告,而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教皇不虞地皱眉,还没?出声,忽的又听见一阵声响。
像是终端震动,声音从殿堂的人群里响起。
立马有信徒站出来?指责,“祝祷的时?候要?保持安静,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他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可没?有找到罪魁祸首,反而又听见一阵终端提示音。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地从四面八方?传来?。直到一阵巨响骤然从前方?传来?,所有人不约而同?朝前看去。
教皇身后的幕布上,渗透出一行血淋淋的大字:
【塔纳托斯·梅尔维尔,背叛圣教,罪该万死】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很快,信众们纷纷开口:“谁的恶作剧!教皇怎么可能背叛圣教,他是圣教的创立者?,全帝国最不可能背叛我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