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近在眼?前,但凯撒却不敢伸手了。

在看到?那张照片感到?熟悉时的心情,和现在站在门前即将确认现实所带给他的忐忑,截然不同。他忽然觉得胸口像堵着一块巨石,几乎快不能呼吸了,莫名?的窒息感令全?身的肌肉都开始发紧,临近弓弦崩断的一刻。

现在的青年会是什么样?他过得好不好?是健康还是孱弱?还会记得自己吗……太多太多的问题密密麻麻缠在喉咙里,就像长着倒刺的根茎,扭曲缠绕后抽动?一下又会撕扯着食道表面的粘膜,生长出?难以言喻的刺痛。

很久才挤出?一句干涩的话语:“他这几年,过得好吗?”

“你希望从我嘴里听到?他过得很好的话吗?”布什·梅华偏过头,“凯撒,你我都没有亲眼?见过他是如何死里逃生,更没有见过他这五年的亲身经历,所以我不可能回答你他过得好不好,我唯一能说的是现在的他……比你想?象里还要孱弱。但?是,”他顿声,“他从来都不会把悲伤表露出?来,我想?,他大概也不希望从你脸上看到?那种表情。”

“我当然知道。”凯撒闭眼?,“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远比你要长很多很多。”

深呼吸一口气,他打开房门。

随着吱呀声响起?,又听见布什·梅华的低语,

“你知道我一点?也不想?让他见你吗?”

他当然知道。

布什·梅华是个只懂得虚情假意的人,但?竟少见的将真心放在伊野身上。这样一个人找回青年,仅仅只是把他关?在别墅里,已?经是莫大的仁慈。

如果换做是自己……

凯撒不清楚自己会怎么做。

但?应该,也不会和布什·梅华相差多少。

咔嚓

门缓缓打开,轻风拂动?柔白的窗纱。

凯撒走进去,很快就驻足不动?了。

他的目光停在窗前那道背影上,随后看到?青年坐着的轮椅。胸口的窒息感更强烈了,烈焰烧灼,胸口痛得千疮百孔。

“伊野。”他苍白地叫着青年的名?字。

五年来在战场上厮杀留下的经验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好像一下子又变回了五年前那个莽撞迟钝的家?伙。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该多好?他们之间没有五年的空隙,他还是不可一世的大少爷,伊野也还是那个总懒洋洋调侃人的军校生,他能跑能跳,能轻而易举独占鳌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轮椅上,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的云。

这么诗情画意的场景,一点?也不像他。

青年听到?他的声音了。

背影顿住,几秒后才转过来。

他的手扯了扯盖在双腿上的毯子,很自然地露出?惊讶表情:“哟,这不是凯撒大少爷吗?我就说外面是谁在吵,怎么声音那么熟悉,一猜就知道是你。”

“好久不见啊,你应该还记得我吧……怎么五年了还是那么嚣张,就不怕得罪艾林亚法官吗?哦对了,你身后那个还成了监狱长,小心给你按个罪名?,连审带抓把你关?……”伊野表情一顿,局促起?来,“你,你怎么哭了?”

他装不下去轻松了,手忙脚乱地伸出?手,摸着蹲下身的青年的眼?睛,湿漉漉一片,“等等,你哭什么!”

太稀奇了。

凯撒可是他们这群人里最不可能哭的人,自尊骄傲的大少爷,才看到?他不过几秒钟竟然就流泪了。

“你哭什么啊…”伊野慌张地向?布什·梅华求救,后者却站在门边一动?不动?。他只好扯起?自己膝盖上的毛毯,往凯撒脸上用力一抹。但?眼?泪就像坏掉的水龙头,怎么也止不住。

“停停停!”他拔高音量,“你哭屁啊!我又没死,不要哭得像我死了一样!”

“……”凯撒用力抹脸,恶声,“我才没哭!是泪腺坏了,本来我过两天就要去医院检查泪腺的!”

装什么呢!

“布什·梅华!拿终端给我,现在就拍他这张沾满鼻涕眼?泪的脸,印刷扑满全?大街。”

“你敢!”他咬牙切齿道,“你敢拍一张试试看!”

伊野挑眉,“拍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就…我就……”

凯撒呼吸发颤,很想?在伊野面前表现出?淡定?自若的样子,但?情绪根本无法控制。

五年啊,他想?了这个人,找了这个人整整五年,每一天每一夜都想?着是不是死在梦里就能永远见到?他。变得期待做梦,又变得害怕做梦,怕梦里没有他,又怕醒来见不到?他。

可他竟然还活着,而且回到?了自己眼?前,他怎么可能还能保持冷静?

他蓦然用力倾身向?前,抱紧伊野。

所有的声息在陡然间淹没无声,唯有从脖颈间隐忍发出?的哽咽,

“我就一辈子缠着你,像烙印死契的恶鬼,你甩都甩不开我!”

“喂,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大少爷?”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讲道理。”眼?泪打湿了青年的衣领,凯撒死死抱着他不放,“我不要讲道理了,讲道理留不住人。”

伊野被他抱得根本抽不开身。

头疼地叹笑了下,努力抽出?手,拍向?他毛茸茸的脑袋,轻轻的一下又一下。

像只大狗一样。

门外。

布什·梅华静默站在那里,许久后转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