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破釜沉舟地揭露了自己的伤口,没有留下任何余地,用多年建立的信誉,和藏了一辈子的隐私做担保,实名举报俞振北。
可是这样赤裸裸的曝光,无疑是同归于尽。如陆旭秋的遭遇一样,不堪入目的谣言和肮脏下流的评价层出不穷地涌现,就算他的背后有朋友的支持和发声,但相抗衡的局面只会让陆维倾走在一条没有回头路的钢索上。
“头一次听说,双性人生子,不知道他们下面长啥样。”
“肯定是仙人跳要抚养费吧。”
“早就说这些贪官该给治治了。”扣;群期_衣.灵五_捌[捌;五{九灵
“陆旭秋不就是那个作弊拿奥数金牌的?感觉父子俩都有问题。”
欣喜若狂的路人是如此地兴奋,密密麻麻地输出像一场不会落幕的戏剧,舆论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温柔,正义和邪恶始终共生共存。哪怕是声音嘹亮的批判者们,嘴里大喊着正义的决,实际上也只是置身事外地动动嘴皮子,一切都是增添无聊的人生里的调味剂罢了。
所以网上的每一句话都让陆旭秋红了眼睛,他不相信陆维倾能无动于衷,他明明最在乎自己的名誉,他明明最真心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平静生活,他明明忍了这么多年。
“废话,在乎这些的话,我还打这个官司干嘛。”陆维倾抖了抖手上的烟,他瞥了眼一脸悲痛的青年,这样子特别像一只丧家之犬。
“可是,明明要复仇的是我”
“少自以为是了。”陆维倾的声音很有压迫感,他似乎从今天早上在庭审时就是这样异常冷静的语调,“我早就说过,我和他的恩怨,我会自己解决。”
“陆旭秋先生,对于已经发生的事实,再去考虑风险是没有必要的。我们现在需要思考下午的庭审。”辛畅皱起眉头,他不想耽误时间,对于每一分钟的浪费都是不可忍受的,而且他的自尊心绝不允许在这场官司上的失败。
陆旭秋点点头,哪怕心里有一千种一万种情绪,此刻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除了赢他们无路可走。追纹Qu,n二;棱瘤+灸二]彡灸陆
眼下陆旭秋的出现虽然打了他们措手不及,但他作为关键证人,是没有目击证人具有决断性的。哪怕辛畅能通过个人关系弄到俞振北的DNA,但在法律上个人亲子鉴定或隐私亲子鉴定,其鉴定报告仅供委托人了解鉴定结果,是不具有法律效力的。所以必须在公开庭审的场合来进行亲子鉴定,然后等待结果宣判,这样对方想赖都赖不掉。
而且,今天来的媒体有一大半都是辛畅的人,他很肯定到了晚上各大新闻头条一定是“高官滥用职权性侵产子”这样的标题。
这时候,真正的进攻号角打响。在第二次庭审,只要联合上之前那些举棋不定的证人,共同抛出关键性证据,就可以彻底定罪他。和陆旭秋尝试过的做法很像,可本质截然不同,前者主动,因主动而冠以“教唆”之名,尽管教唆这个词本身就充满着口述的意味。只有当他们拿到俞振北的DNA,从主动变成被动,以不变应万变,等着其他人上门,那么真正的证据就会一波又一波的浮现。
可惜辛畅的对手是几乎从无败绩的袁斐亮。下午的庭审环节,袁斐亮显然猜到了他的思路,所以俞振北并没有否认自己是陆旭秋的父亲,以退为进,大方地承认,“怪不得,一看到他我就觉得像我的儿子,只是没想到啊。毕竟维倾是双性人嘛,身体也不好,当年我就劝他堕胎,以身体为重,谁知道他偏偏不听,还自己逃去了东市,估计是舍不得我和他共同的孩子吧。那时候我也天真,以为他这是抛弃我了想分手了,没想到这次见他,竟然是这个场合。”
俞振北不愧是在官场闯荡这么多年的演技,完全不逊于那些影视明星,他不仅能演出一副深情至深的模样,亲热地喊着维倾维倾,甚至能演出一副和血亲分离多年,潸然泪下的父亲形象,就差没在台子上冲着陆旭秋喊道我的儿子我可算找着你了。
无耻!恶心!
陆维倾简直想吐,他咬牙切齿地坐在原告席上,恨不能将对面那个虚伪的男人碎尸万段。
但这一招绝就绝在这里,恶心肉麻没什么大碍,只要不陷入对方的节奏就行。因为性侵囚禁是犯罪,尤其是对俞振北这个曾经的高官而言,往大了说就是滥用职权,而婚外情只能上升到道德问题,他现在已经退休,只能落个名誉受损,何况东亚社会从不在乎“男性出轨”的问题,大事话小,小而话了,多一个私生子能算什么?
重点是这场案子不能拖,更不能进入亲子鉴定的流程,他在这里演得这么惺惺作态,无法是要让庭审在今天以“婚外情生子”的判定结束,这样舆论重点会完全偏移到出轨的话题上,到时候他们再放点影视圈的明星离婚出轨的消息,那么观众的注意力自然会转移到新的八卦上来。
而这时候,陆旭秋却举手要求发言。
和先前被要求表现得乖巧听话截然相反,他忽然暴露出一种罕见的戾气,像那种叛逆期的少年,他冷冷地朝着俞振北问道。
“你可别忘了我是找到证据要告你们北昇影视的‘教唆犯’‘诈骗犯’。”
“你一定是怨恨我这么多年对你不管不问,所以才做这些事情。”俞振北仍然在故作姿态,假惺惺地一副自我忏悔的样子,“相信爸爸,以后一定会补偿你和维倾的。”
“是吗?”陆旭秋笑了笑,露出颇有玩味的笑容,“那爸爸你怎么补偿,财产会分给我吗?你手里的公司这么多,给两个不过分吧。”
袁斐亮察觉到对方话里有话,立刻说道,“我的委托人名下没有持有北昇的任何资产,需要重申北昇集团无论是法人、归属人、实际经营权都在任晓骅这里。”
“那不行啊,房子车子总有的吧,不是刚说有栋别墅嘛,你在这儿说要补偿,回头完全不认我这儿子怎么办啊。”陆旭秋笑了笑,“那就把你现在住的这套别墅给我吧,否则我可不相信你是我的好爸爸。”
俞振北脸上笑着,神情却露出不留痕迹的阴冷,手指上的扳指勒出了一道红印,他在隐忍怒火,但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地虚伪,“好啊,只要你能原谅爸爸这二十多年的失席,一栋别墅,爸爸舍得。”
“是吗?那你大概要给两栋了。”
始终没有说话的陆维倾如此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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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判刑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而陆旭秋目瞪口呆地盯着说话的男人,他想不到对方竟连这个都肯坦白,还是说他对俞振北的恨意已经无从顾及其他。
陆维倾表现得非常淡定,又或者是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看着错愕的众人,将目光投向那双写满寒意与阴冷的眼睛。
老人不动声色,却没有露出半刻的慌张。
这样的冷静到底是见惯世面,还是早有预料。陆维倾想着想着笑出了声,他不该在乎这个,早就不该。
虎毒不食子,平心而论他难以接受亲生父亲明知一切却仍然对他施暴的事实,但以对方的心机和城府怎么会看不出俞生南一生无子的真相,又或者说血缘与否男人从不在乎,一个强奸生下来的怪物,从头到尾都没有爱意的交合,也没有被珍惜和爱护的理由。
“你不配。”这么多年,他还是没忘记这句话。
从这一点来说,他多少感同身受陆旭秋的怨念,他们都是不被父亲所爱的孩子,所以报复也来得那样理所当然,就像因果循环,殊途同归。
“俞振北,是你不配做我的父亲。”他如此说道,真相就此大白,那拼图的最后一角终于填上。
那一年的元旦,闻若康已经离开半个多月了,陆维倾渐渐意识到这位好友的存在竟成了不可忽视的精神力量,有那么一刻他很后悔,他想挽留,但是用恋爱的方式继续维持这份依赖,是一个很卑劣的选择。
没有回头路,也没有新的希望,只能像一个行尸走肉,孤独且寂寞地活在校园里,上天或许悲悯他的遭遇,他在空无一人的礼堂遇到了余生南,像父亲一样,成熟的男人露出慈祥的表情,他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是不被允许的,俞振北的叮嘱他始终记得,虽然他不理解为什么。但男人的温柔如雨后甘霖,他害怕和他的接触,又渴望于这不可多得的温暖。
他们悄悄地,像一对私会的情人。他会带着他去看话剧,会弹《喀秋莎》给他听,他们会漫步在下雪天静谧无人的故宫里,他会跟他说钟表的过去,会带他吃鲜美的街头小吃,在那个寒冷的冬天,感受到了比夏日最热的阳光还要炽热的情感。
每天,他都是如此兴奋地期待和对方的见面,他们有说不完的话,有讲不完的故事,他最喜欢的是分别的拥抱,每一次对方都会搂得紧紧的,他甚至能听到对方平稳的心跳声。
“我能叫你爸爸吗?”
微微地试探,却得到了允诺。
于是,没有真相大白又怎么样,他贪婪地享受着“父亲”的怀抱,却不知危险已然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