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划完手语,又看了眼四周越来越暗沉的天色:
【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封凛租的那个公寓离市中心挺近的,但是周边没什么地铁车站,所以出行不?太方便, 白默年把封凛送到楼下后,透过车窗望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 这才收回视线。
【走?吧。】
封凛走?后,白默年的情绪就变得淡淡的,他坐在后座无声比了个手语,司机从后视镜中看见, 直接发动车子?悄无声息滑进了夜色。
驾驶座椅后方有一个背袋,放着几本解闷用的杂志,白默年打?开顶灯,准确无误从里面抽出一本《财经周刊》, 因为翻看太多遍,书页有些卷边,折痕几乎要透出纸背。
静静放在膝上的杂志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因为重力悄然摊开滑落,最中间?的内页赫然是万祥地产总部大?楼的航拍图,标题鲜明?而又醒目《败标后的风水局:万祥地产斥资千万改造总部大?楼》,照片里,原本方正的公司大?楼顶部新增了一座金字塔结构的玻璃穹顶,四周环绕着十二个小型喷泉池。
文章还特意提到,万祥董事长贺万年特意从南洋请来著名风水师陈骨生?,不?仅改了大?门朝向,还在大?堂中间?修建了一座不?知名的三面金佛,疑似上次竞标失败,想要依靠风水借力。
白默年的目光凝固在杂志最后一页的合照上。照片中两人对比鲜明?:贺万年身形矮胖,西装革履,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而站在他身旁的风水师却出人意料的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
男人穿着一身浅白色的复古唐装,看起来极具书卷气,一条朱砂色的佛牌静静垂在身前,尽管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有些微微反光,却不?难透过镜片想象到男人斯文的笑?眼。
陈、骨、生?……
白默年目光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苍白的指尖控制不?住微微下陷,在照片上那名风水大?师的脸上留下一道划痕,力道大?得指节都泛起了青白。
白默年今天在餐厅的时候其实隐瞒了封凛一件事,他并不?是因为看了《财经周刊》才知道赵家和万祥地产的恩怨,而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在暗中追查当初被父亲带进家门的那个风水先生?。
记忆中的画面早已模糊,只剩下几个鲜明?的特征:颈间?那块泛着血色的朱砂佛牌,右手虎口处若隐若现的恶鬼纹身,还有浅白色的龙纹唐装。
经过多年调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人:南洋风水师陈骨生?。样?貌、衣着,无一不?与记忆吻合,唯一说不?通的就是这个人看起来实在太过年轻,年轻得仿佛这十几年的光阴从未在对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呲啦”
纸张破碎,在黑夜中发出一声轻响,刺耳又尖锐。
与此?同时,封凛正在书桌前起卦,只见他面前的香炉上插着三根点燃的线香,鸡血、黄符一应俱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草扎的小人,上面贴着白默年的生?辰八字,一根细细的黑色发丝缠绕在脖颈间?,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色泽。
如果有内行人在这里,就会发现封凛正在“开坛问命”。
一转天罡护命宫,
二转地煞避灾凶,
三转贪狼化?禄存,
四转金丹续长生?!
封凛用毛笔蘸满鸡血,在黄纸上飞快写?下符咒,他手腕翻飞,一簇火焰瞬间?腾空而起,原本平躺在桌上的稻草人忽然立了起来,头顶冒出缕缕白烟,和香炉里飞快燃烧的线香形成了鲜明?对比。
封凛目光锐利,双指一并,隔空操控着稻草人在桌面铺着的命盘图上行走?,留下一条蜿蜒漆黑的烧焦痕迹。
【命宫天府坐寅,三方会照太阳、太阴 。】
【财帛宫武曲化?禄,田宅宫紫微化?科。】
典型的“府相朝垣”大富大贵格。
忽然间?,封凛手势一变,拿起一碗鸡血泼在命盘图上,就像是清水落入油锅,瞬间?呲啦冒出白烟无数,一条红色的血线从纸上缓缓浮现,却是截然相反的命格:
【癸未杨柳木,改作剑锋金,破七窍。】
【未时鬼金羊,换成箕水豹,绝音声。】
封凛见状瞳孔收骤缩,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间?,香炉里的三根香有两根已经彻底燃尽,无声代表着问命结束,一黑一红两条命线被鸡血染污,稻草人也焚得只剩黑色焦灰,除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白烟,没有任何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居然真的被改了命……”
封凛眉头一皱,低声自言自语,他取出香炉里被烧成“三长两短”的线香,无声在掌心折断,他当初原本想帮白默年掐算一下车祸时间?,好避开这一大?劫,但没想到怎么都推算不?出对方的命格。
遇到这种情况,要么对方是个死人,要么就是被改了命。
因为白默年是典型的大富大?贵命格,却偏偏后天聋哑,所以封凛更倾向于第?二种答案,他今天借机取了对方身上的一根头发丝来开坛问命,结局果然不?出所料。
只不?过白默年不?是被人“改了命”,而是“借命”。
有人用邪法借走?了他身上大?富大?贵的命格,换成天残地缺的聋哑命,并且未来还会因为车祸意外横死。
封凛从箱子?里翻了半天,几乎把他看过的所有古书都找了一遍,但就是没找到破解的办法,毕竟这种邪术很少?有人会用,就算用了施法者也会遭到严重反噬,谁会为了借个命把自己搭上?
封凛觉得自己大?概率需要找老头子?出马了,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方在国外玩得不?亦乐乎,连打?了几个越洋电话都没人接听,只能留言催促对方尽快回国。
鉴于封凛那天在餐厅里瞎掰,故意说自己家里有十几个弟弟妹妹,第?二天白默年就悄无声息给他转了一笔钱,数目还挺多,几乎是他们?认识以来最多的一次转账。
封凛原本想退回去,毕竟他一个月有两千三千就够花了,再多也留不?住,还不?如放在白默年手里保险,但他忽然想起赵家祖坟的事还没着落,就临时改变了主意。
公寓楼附近不?远就是一条建材街,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工人蹲在那里趴活干,他们?穿着沾满水泥和油漆白点的衣服,皮肤黝黑,满面尘灰,很好辨认,今天却来了十几名年轻的男男女女,排成长队从一个叼着烟的帅哥手里领钱,看起来很是醒目。
“奶奶的,这年头不?好混啊,大?学生?都来和我们?抢活干,细胳膊细腿的能干啥。”
路边一个包工头偏头吐了口唾沫,对这种内卷的环境感到了大?为不?满。
封凛没听见包工头的抱怨,彼时他正懒洋洋地倚在建材街拐角的电线杆旁,指尖夹着厚厚一摞现金给师弟师妹发生?活费,活像在发救济粮。
“大?师兄,我这个月房租水电一千三,生?活费要七百就够了。”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师妹脸红红地站在封凛面前,说话声音小得像蚊子?,她们?师门有规定,满了二十就必须下山接活赚钱了,但因为初出茅庐,刚开始几个月都没什么生?意,还得靠大?师兄接济。
封凛对于乖巧的师妹一向很大?方,直接数了三千塞过去,叼着烟吊儿郎当道:“七百哪儿够,买点肉补补,还有,别忘了我和你说的,打?电话把师父给我催回来。”
师妹欢呼一声,接过钱高?兴得差点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