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啊。”太子唇畔的笑更温和了。

“那,你们也算共同经历一番生死,算生死之交了。”

“自然。”不止是生死之交,还生死相许,不过太子不好意思跟小孩子说这个。

谭韫小心试探:“听说您要娶甄姐姐?”

“谁告诉你的?”太子明知故问。

肯定是母后和母妃谈话,给她听见了。

“哼,我不止知道你要娶甄姐姐,还知道您想纳她为妾!”谭韫憋了半天,终于吃了熊心豹子胆,把这句话用指责鄙视的语气说出来。

太子眸色微沉。

哎,先前为保她的良娣之位,拖着纳妾拖了三个月,还挨了两刀。

这回又得费心帮她讨太子妃之位。

他就是个劳碌命。

他缓缓地问:“韫儿觉得,孤不该纳她为妾吗?”

“哼哼!”谭韫一听这话,气得扬起脸,只给太子看两个鼻孔,忿忿然数落,“小娘子哪有愿意为妾的?除非迫不得已。谁不想好好嫁个夫君,当个正妻,与夫君举案齐眉?甄姐姐饱读诗书,又生于侯爵之家,还与你生死相随,这样的小娘子怎会甘愿为妾?你拿她当妾看,是羞辱她!”

太子一怔。

他羞辱甄青殷?

但他出身皇家,从小受父皇手把手教导,思想自然与一般人不同。

他满不在乎地笑了声:“给孤做妾,怎会是羞辱?”

明明是泼天的富贵、泼天的荣耀,否则那些大臣不会削尖了脑袋,把女儿朝后宫里送。

他的母妃是皇贵妃,难道父皇也在羞辱他母妃不成?

谭韫今年满十岁,处于孩子和少女之间,正有一腔孤勇,说话便没考虑那么周全,一心为甄青殷打抱不平。

“表叔可听过梁靖文梁大人卖妾的事?”

太子微带红光的瞳仁,蓦地暗沉下去。

二十多年前,梁靖文考中状元郎,平生有两大爱好,一是爱书成痴,家中藏书汗牛充栋,一辈子安分待在翰林院里跟书籍打交道,修书修了十来年,不急不躁,不求上进;

二是好色,他写得一手好字,曾卖字求财,卖字换妾,为官的二十多年里,前后纳了十几房小妾。

他本不是京城人,朝廷配给他的官宅住不下一家子,后来买了个私宅。去岁连得两个孙子,家中实在转不开身,子孙媳妇抱怨,便一口气卖了十个年老色衰、名下没孩子的小妾,这才将隔壁的宅子买下来,打通,连成一座大宅子。

这事能传出来,传到太子耳中,自是因盯着百官的御史弹劾梁靖文薄情寡义、触犯律法,私自纳了超出律法规定数目的小妾。

梁靖文因此官降一级,成了京城笑柄,但他似乎毫不在意,继续我行我素,买了新的美人回府,以通房丫鬟的名义养在身边,享红袖添香之乐,再把不合心意的老妾或卖给人牙子,或送给好友。

太子实难想象,甄青殷与梁靖文的小妾成为同一类人,任由夫主随意休弃、买卖,等同于一座不值几个钱的小宅子。

尽管他的妾是有品级的,相当于前朝官员的品级,没有人敢卖她,可到底还是个妾,在其他人眼里,不,在他自己眼里,她就是低人一等。

他看着谭韫,只觉人生头一回三观颠覆,一时失去了语言能力。

谭韫也看着他,见他脸色不好看,终于后知后觉地怕了,不由得缩起脖子。

“太子表叔,您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就是随便说说,甄姐姐愿意为了您殉情,您也为她流了血,天下间,仅她一人能得您如此相待吧?难道她不值得您好好娶回来做太子妃吗?”

第134章 殿下请自重

小丫头说的真对。太子缓了脸色,轻笑一声:“小丫头倒教训起孤来了!孤何时说过要纳她为妾了?孤与甄姑娘生死相许,自是要娶她当太子妃的。”

他默默想,挨了刀之后,从前的卫极已经被甄青殷捅死了,现在这个卫极是新卫极,新卫极拒不承认他想过纳人家小娘子当妾。

嗯,他从来只想娶太子妃的。

甄青殷是他流出去的大半个身体的血,相当于他的大半条命,是他的心头肉、掌心宝,他疼她宠她,就是疼自己宠自己。

他把她捧上天还来不及,怎会羞辱她为妾?

他堂堂大景太子的血,怎会只抵得上一个小小的妾?

羞辱甄青殷,就是羞辱他自个儿。

一生高傲的太子殿下,慢慢端正了自己的思想。

“真的吗?”谭韫想了想,太子表叔确实从未说过要纳甄姐姐为妾,是皇姑祖母和皇贵妃娘娘自个儿在那儿猜测的,她惊喜问,“太子表叔,您真的要娶甄姐姐为太子妃吗?”

“当然,”太子的语气无比笃定,“不过,这事,你先别透露,甄姑娘家里有些复杂,待孤处理好了,再去向父皇请旨。”

谭韫咧开嘴笑:“太子表叔,您真是太给力了!我将来嫁人,您要好好帮我挑个好夫婿,像您一样的,不,有您八成,我就满足了!太好了,好像戏里唱的郎才女貌照进现实,我以后不怕嫁人啦!”

太子愉悦,疑惑问:“什么力?”

“咳咳,”谭韫不敢说,她偷偷看禁书,没办法,她娘爱看,她不小心翻到,看了开头,不看到结局就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没什么,口误口误,意思就是,您真棒。甄姐姐若是知晓您想娶她为太子妃,定会更爱您的!”

太子放在被下的手指轻轻搓了搓,压下耳根热度:“你一个小丫头,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上也不害臊,快去母后那里吧,如今她看不见你,用膳都不香。”

“我懂我懂!”谭韫顽皮地眨眨眼,草率福个礼,轻快地退了出去。

太子:……小丫头片,你懂什么?

他掀起薄被,唤了声如遭晴天霹雳的冯有喜,不管他脸色如何,轻声问道:“甄小娘子那里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