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梅好运这下平衡不了了,连最后一筷子面都吃不下去了。

那为首的男子,蜂腰猿臂,铜色肌肤,面若刀刻,惊为天人。身上一件普通的黑色布衫,被他穿的玉树临风,好不潇洒。他在低头看看自己,破着洞的布衫,身上虽然白净,可是脸因为熬夜念书,又没甚可吃的,面黄肌瘦,毫无男子气概。

香香不知为何,见他吃完了,拉着他便要走。

他本想再坐片刻,再感慨一下,谁知香香力气极大,一手拎着他,一手拎着包袱,大步流星,一会便走远了。

那为首的男子从怀内掏出那怪异罗盘,指针定定指着梅好运同那高个妇人的方向。

“左护法,这……“旁边服侍的人一看那罗盘,惊了一跳,提剑便要追上去。被男子按下,道:“不急,他们必是往青溪镇去,到了镇上,我们再去会他。”

第四章 黄粱

“香香,香香!你快将我放下,你一个女子这般拉着我,像什么样子!”梅好运被鬼妾拎着后脖颈,行了百十来步,才被放下。站着整理衣服,不满道。

夜来香将他堪堪放下,又被他抢过包袱甩在自己背上,站在阴影里看不清脸色。梅好运当是自己对她大声说话,不大高兴了,于是拉住她的手道:“香香,你现下既已跟了我,可不能再做那些乡野村妇作态。”见她似还是一脸不满,又道:“相公问你,你刚才跑什么?”

鬼妾这才脸色好些,娇滴滴地回:“相公,我刚刚看了那群骑马的,好生害怕。”说罢还歪在梅好运身上,捶着他的肩膀。梅好运十分受用,半边肩膀都被她捶得麻酥酥的,要问的话都抛到了脑后。不过万般好处中,也有一点不好,这小妾实在重的很,压得他喘不上气。

他于是扶起小妾,还将个荷叶塞在她手心里,道:“你既害怕,相公便扶着你走吧。”

“好。”香香点点头,挽着他一条细细的臂膀,两人又摇摇晃晃上路了。

行了不多时,便到了青溪镇。

青溪镇是往乐芈镇必经的过驿,乐芈镇又是几大会试书院所在,所以这青溪镇上到处都是中了此次乡试,要往乐芈去念书的举人。

夜来香同梅好运说要去买些女人家用的东西,不许他跟着,等会在华来客栈碰头。梅好运拗不过她,但非要把包袱都自己扛着,于是像个乌龟似的在镇子卖文房四宝的街上乱逛。

梅好运在几个摊子上流连,青溪镇盛产羊毫毛笔。他的几根毛笔,虽说他已经百般呵护,可也抵不住时间长,已然分叉了,写字不大美观。他估摸着买一根新的。

正对着阳光看有无脱毛分叉,迎面来了一个书生。

梅好运放下笔要走,被人叫住:“梅好运!”

他讪笑回头:“江伍声,你怎生也在这镇上?”

那书生生的高大,一走近他,一片阴影将他罩在里头,深觉气闷。不过他竭力挺腰抬头道:“江兄,好巧好巧。”

那江伍声见他还是一副寒酸样子,于是说话带了些轻蔑:“不知梅贤弟乡试高中几名啊?”

这话题梅好运爱谈,于是得意道:“第五名,亚元。江兄呢?”

“兄长不才,第三名。” 那江伍声作个揖,故意露出腰间一个带花荷包。本朝男子成婚了,无论娶大娶小,都在新婚前三月,在腰间戴花荷包。

梅好运知道他故意露给自己看,于是硬着头皮恭喜道:“江兄成亲了,恭喜恭喜!不知哪家小姐这么好运?”

江伍声得意道:“乃是县令家嫡出的二小姐。”二小姐是梅好运他们县有名的美人,一票书生都暗恋她,梅好运也不例外。不过二小姐芳心早就暗属江伍声,虽然梅好运早知道,不过亲耳听到了,还是多少有些难过。想想江伍声十八岁,他十六岁,人家只大他两岁,便高中乡试,还娶了全县书生的梦中情人,再看看他自己……“相公,相公!天这般凉,你杵在这里做什么?”

一馨香身躯靠在他身上,将梅好运吓了一跳,他一侧头,是香香。

江伍声哪见过这般国色天香的妖艳美人,早看呆了。却听梅好运低声道:“我碰见旧时。”

那美人并不看他,只在那摊子上扫了一眼,道:“相公买笔?”

梅好运点头。

“羊毫有甚好?待我们到了前面城里,妾给你买一套狼毫玉杆毛笔,可好?”说罢挽着梅好运便要走,那江伍声才回过神,高声问:“梅好运你何时娶妻的,我竟不知?”

梅好运还未答话,便听他那鬼妾道:“我是相公小妾罢了。”

梅好运这般扬眉吐气一番,对香香更生了许多好感。两人拉着手到了华来客栈,大堂里坐满了刚才栈道上遇到的九重阁教众。

梅好运只觉香香拉着他的手一紧,复又松开,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此时已是傍晚,两人上楼进了房间。梅好运跑了一天,累得不得了,香香却还拉他起来洗澡换衣。

他洗了澡,发现架子上挂着的是俱是新衣,料子颇好,他知道是香香给他买的。高高兴兴穿了,走出屏风给香香看。

谁知香香不见了,留个字条说此处有些小姐妹要会,让梅好运自己先睡。

梅好运顿时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垂头丧气把新衣脱下挂好,看见桌上放了一碗汤,想必是香香留给他喝的。他端起喝了,倒头便睡。

此时夜来香就在楼上天字套房。

对面坐着九重阁左护法。

房间内暗流涌动,两人对坐在一桌案前,身后分别立着两男两女。夜来香静坐喝茶,并不说话。

毕竟是鬼,多活一百来年,左护法相比之下多少沉不住气,道:“我也不绕弯子,大人可是得了纯阴炉鼎?”

夜来香瞟他一眼,虽说还是女身,却气势不减,纵使左护法在凡人中功夫上乘,同个鬼怪打斗,也没多少胜算。谁知夜来香微微点头道:“正是。我今日在栈道上,已看见你那八字罗盘,想必你也想要?”

左护法见他主动搭话,不知卖的什么药,但遮遮掩掩不如坦荡荡来的好,于是道:“我练九重大法到第八层,迟迟不能精进,得高人指点,须得一纯阴炉鼎,才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你可知炼这纯阴炉鼎,最要紧是什么?”夜来香忽然放下茶杯,轻蔑一笑。

“要紧是那炉鼎心甘情愿。”夜来香不等他答,径自道,“那书生贪财好色,不过在我看来,并不好男色呢。”他此时还是女儿身,眼风斜斜一扫,十分蛊惑,看得左护法背上汗毛乱竖。

“话就说到这了,多说无益,左护法自行考量。”说罢带着两个侍女走了。

左护法坐在桌前,指头扣着桌面,心里烦乱非常。

夜来香回到楼下小房间里,心里也是不大痛快,又看见那书生侧躺在床铺上,睡得似个长虫,蜷蜷缩缩,更加不高兴。

身为一鬼怪,对外观有许多要求,纵使这书生是一百年难得的纯阴炉鼎,也长得太难看了些。他气得把红木桌子都扣下去一角,但又无法发作,生怕被梅好运发现什么。都怪自己当年一时气盛,整出这些端倪来,若不是……他现下还在阴间花天酒地,鬼妾成群呢。

算了算了,多想无益,还是继续将他哄住,慢慢恢复道行为好。只是这书生实在是身上枯瘦无肉,摸起来手上简直刺痛,还是好生给他补补,炼起来也爽快些。不过他身上还是白皙的,又没做过什么粗活,也还算皮肤平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