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不会被逼着答应什么……
青画心中焦虑,却也无能为力;熟谙医蛊只能救人杀人,她不可能把外头的守卫全部给撂倒了,而
不被任何人发现,让他们安然醒过来……
窗外月明,月色如纱,皓洁如上好的白玉,松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枝头叶影把投射进房里的月光
剪成了碎片;青画蹲坐在地上,看着外头的一轮明月东升西落,居然是一夜未眠到天明。
如今已经三月初,晨曦微露的时候,青画在客栈外头的一座石桥上遇见了书闲,她犹豫着上去打招
呼会不会露出马脚,站在桥脚下踟蹰了许久;一声马儿的嘶鸣打破清晨的静谧,也打断她的犹豫,马背
上一袭绛紫的锦缎掠过,停在石桥边上。
青画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墨云晔从马上一跃而下,轻轻巧巧上了桥,对着书闲微微一笑,他的脸
上是柔和的色泽,他的眼里却是一片迷蒙的雾气:书闲的脸顷刻间红得像是秋日里初熟的蜜桃,最是少
女的娇羞,在朝阳的点点金光中一丝丝攀爬上她的脸;墨云晔像是说了些什么,书闲顿时笑得眼睫弯翘,
不敢去看他的眼。
这情景青画见过的,很多年前的宁锦就站在书闲的位置上,对着墨云晔那恬然的眼。心跳纷乱……
此时此刻,她却是站在桥下,眼睁睁看着这个玩弄权势的朱墨摄政王,一步步地铺设着什么:怎么当年
的宁锦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呢?莫非真是……当局者迷?
“青画小姐?”墨云晔下了桥,停在她身边。
青画因而可以光明正大地与他对视,墨云晔有一双与他真实个性全然相反的眼眸,他的眼温润柔和,
宛若知书达理的翩翩佳公子;可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就是这双眼,它可以眼睁睁看着她毒发而毫无波澜。
墨云晔温煦笑道:“昨夜睡得可好?”
青画眨眨眼憨笑,“嘿嘿。”
“朱墨与青云气候有别,青画小姐若有什么不适,可要记着告诉秦远将军。”
“嘿嘿,将军……”
“当然,小姐告诉本王也可。”墨云晔的眼里是淡淡的浮云,映着初升的太阳,把他的一双瞳眸都
染成了金色,他对着青画温和地笑,即便明知她是个痴儿,他的眉宇间也不见半点厌恶,话语间温婉和
煦,如三月花、五月雨:他对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子,世人皆知墨云晔宽厚仁慈,是位翩翩佳公子,就算
他真的权倾朝野、挟天子以令天下,也改变不了什么。
青画小心翼翼地藏好眼底的厌恶憎恨,只是睁着朦胧的眼看他,对他的笑容,她只想到了四个字:
深不可测。
000
从朱墨边境到都城总共有半个月的路程,这半个月,青画都一直扮演着痴儿的角色,半点也不敢含
糊;只是这一路,最让她担心的不是墨云晔会看出她什么马脚,而是书闲的心思。
送书闲与青画的是一辆轻纱垂幔的乌木马车,马车后舱的窗户上挂着遮阳的青色丝幔,青画不只一
次看到书闲轻手轻脚地撩起那丝幔,悄然凝视着马车外面的景致,眼色如秋波,女儿家神色一显无遗;
她这样偷偷看他,已经足足十数天有余。
青画原本已经被午后的阳光日光催得昏昏欲睡,却不只一次被忽然灌进车里的冷风惊醒,见到的便
是这么一副景象;她顺着书闲的目光往外看,见到的是墨云晔绛紫的衣衫,衣袖如云。
此景此景,青画微微皱起眉头,思量许久后她收敛了脸上的稚嫩痴相,沉道:“书闲,你是要嫁朱墨
皇帝的。”
书闲乍听到她已经半个月不曾听到的正经语调,先是愣了片刻,半晌回过神来,她惊诧地盯着青画,
白皙的脸上顿时泛起了红晕,“画儿……”
青画皱着眉头思索着用词,未了才道:“他不好。”
她曾经是痴恋他的宁锦,她当然知道墨云晔对初长成的少女的蛊惑力有多大;他身居高位,是朱墨
堂堂的摄政王,他仪表堂堂、儒雅俊秀,在朝中向来有温玉君子的美称,他能文能武,是率军的将才、
是舞墨的雅客,他的一颦一笑毫无半点皇族子弟的嚣张气焰,他只有修竹汀兰的清雅;怎么看,他都是
个谪仙一样的人物。
只是,也正是因为她是宁锦,她才知道他墨云晔这副谪仙皮囊下,的的确确流着皇家薄幸的冷血,
为权为势,他可以翻脸不认人,可以微笑着把毒药递到曾经旧爱手上,看着那个人一点一点地等死……
书闲是个善良单纯的人,论真实年纪她比书闲还长了几岁,她眼里的心思,她又怎么看不出来呢?
书闲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耳根,她小心翼翼看着青画,轻声问:“为什么不好?”
青画语结,只是皱眉道:“书闲,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