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次数多了,那富贾又不知她身份,只道是个野丫头,就找了几个家仆来赶人,不许她上山,
结果,第二日,墨云晔就把这座小丘给买了下来,她至今还记得,那个富贾脸上变幻不定的神情。
如果不是杜婕妤提起,她早就忘了还有过这么一个地方,汕溪之所以叫汕溪,是因为山上有
一条婉蜒的小溪流婉蜒流过,溪边青草绿藤萝上点缀着几抹鲜亮的颜色,是几落品种不一的野花。
想容和杜婕妤不常出宫,对宫外的一切都好奇得很,只是一个脸上是淡然、一个脸上是不屑,
眼里是同样的新鲜;青画闷声不响,心里的忐忑被藏在最深处,直到见到山丘顶上那个绛紫轻衫
的身影。
山顶上是一片平地,多年前这儿是一片裸露的岩石,后来墨云晔找了不少人手在顶上种了很
多奇花异草,派花匠精心料理,找了些生命力极其顽强的藤蔓种下,才让这整个小山丘变成了郁
郁葱葱,如今奇花异草不再,藤蔓却保留了下来,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山丘顶,还向下蔓延了
不少。
墨云晔就站在山顶上,不声不响,整个人宛若要融进青山绿水,莲开花落一样的静谧恬淡。
想容和杜婕妤道了声王爷有礼,墨云晔的目光却落在青画身上。
“你来了。”他微微笑起来,整个人仿佛被柔光笼罩一般。
想容笑道:“王爷,我方才听说这小山丘是王爷为了博美人一笑重金买下的,不知是谁家小姐
这么好福气?”墨云晔低笑不语,执扇的手轻抬了抬,他身边的一个身影会意地转过身去,从不
远处抱了一把琴来,交到他手上。
所有人都惊异地看着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墨云晔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让所有人忘掉
周遭的人、事、物,满心满眼的只看着他一个人,这是与生俱来的气质,且并非个个皇族子弟都
有,老天爷向来都不曾公平。
“那个小姐我听说是摄政王妃吧?”青画恶劣地笑了笑,“死了。”
墨云晔眼里的光泽闪了闪,脸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神情,青画却敏锐的注意到他并不是一点
都不为所动的,他眼底藏着一抹冷然,和那天拿着纸条在闲庭宫里逼问书闲的时候是一样的,她
不知道那神情代表着什么,也许是对鬼神的害怕,也许是单纯的厌恶,但不管怎么样,至少“宁
锦”两个字,对时时刻刻貌若谪仙的墨云晔还是有点儿效果的,这样就够了。
“郡主需要休息一不再开始吗?”墨云晔的声音润泽如水玉。
“好。”青画点点头,她的确该休息一下,脚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出宫虽然有专门的轿子,
但是上山丘却是徒步的,她的额头已经有些细细的汗了,脸上也微显苍白,脚上偶尔会传来的一
丝疼痛顺着腿一直痛到腰上。
青画休息的时候,墨云晔在调琴,他的指尖细白,衬着鸟木琴深沉的颜色越发显得细嫩,青
画看着,心里在冷笑,这样文謌謌、温润如玉的人,谁又能想像得出他在朝政上手段之狠绝呢?
有些人心口不一、有些人表里不一,而墨云晔是人面兽心。
约莫半个时辰,青画总算是缓过气,休息罢了,正式的演练也就开始了。
杜婕妤静静地站在边上,眼里露出的惊讶越来越浓重,一如当年青画第一次知晓“思慕”乃
是战曲的时候,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见“思慕曲”,很多年前宁锦就经常缠着他弹琴,可是她真正听
到后半段的机会却少之又少……
“思慕”的前半曲清新淡雅,做为激励三千将士的军乐,一般人是很难想像的,它缠绵悱恻、
清丽高雅,处处透着儿女情长,没有人会把这么一支透着脂粉味道的曲子当作是沙场上的乐章,
却不知这正是“思慕”的高明之处,就像宁相曾经解释的那般,前半段儿女情长是让士兵忆起家
中老小,安定军心躁动,后半段才是冲锋陷阵时候的战曲,一柔一刚交织,兵士所有的血性都会
被鼓动起来,为情、为功名利禄、甚至是单纯为了杀戮,怎么都行。
沙场上需要忠君爱国、需要儿女情长、需要追名逐利,但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也不是最重
要的,任何情感都比不过本性使然,沙场上,只需要杀戮的欲望就可以了;一帮豺狼永远好过一
帮江湖义士,墨云晔恰恰是利用了这一点,而谱写成传说中的战曲“思慕”!
山丘上有野风,卷起落叶无数,弹琴的人,几乎让人看不清。
青画知道自己该配“夺天舞”,但是却心有余而力不是,她不动,只是用心去听墨云晔每一次
拨弦产生的颤音,这是她第一次逼自己去适应这个诡异的曲子,逼自己去记住这曲子的每一次升
调、每一次转弦;一曲罢了,她脸色微显苍白,心里还残余着一些血腥的味道,如果她是仇敌面
前的将士,恐怕早就挥动手里的刀剑去厮杀,死而无侮。
“郡主,这便是“嗯慕”全曲。”墨云晔的声音很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