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疑惑了一下,凑近去看,都是在角落的痕迹,他手指将颜料涂抹开,终于发现了一排重重叠叠的“隐形”痕迹,或许是之前用纸垫着板子,在那张纸上写的字,最后有颜色的字仅仅只留在了那张纸上,却在板上烙下了无色的凹痕。

指腹摩挲。

那些字在颜料的渲染下再见天日,笔力极深,全都交错在一起,密密麻麻,带着极大怒意与怨气,字迹叠加得不像是一夕一时写就的。秦昭用手指碰着,都感觉自己好像被马蜂尾针蟄了一下。

这确实是自己的字。笔顺的习惯,字符倾斜的角度,全是他惯有的。

秦昭心跳好快。

他不记得自己有写过这些,他努力从这堆杂乱无章的字里分辨出信息,然后他就发现了原来画板背面的这一角,从头到尾写的都是那么一句话

我,要,杀,了,舟,溪。

秦昭坐在床上发呆。

舟溪过来找他的时候,他也还坐在床上发呆。

单膝压床,舟溪把秦昭抱进自己怀里,他早就注意到这点了:“你怎么回事,手弄那么脏?”

秦昭抬头看舟溪,表情奇异。

舟溪很自然地在秦昭脸上亲了一下:“我脸上有什么吗?”

秦昭思考了一下,说:“我晚上想吃小乳猪,要烤全只的那种。”

舟溪笑着答应说“好”,然后翻看秦昭脏兮兮的手:“怎么弄成这样,一会儿洗不掉怎么办。”

“不洗掉也好。这个颜色很漂亮。”秦昭张开掌心,“跟你眼睛一样。”

舟溪微微一怔,随后直接把秦昭摁在床上。

秦昭很顺从地张开双腿,甚至抬起屁股迎合。

“宝宝,你这么喜欢我吗?”

秦昭小声呻吟,他沾满绿色颜料的手,抓住了舟溪的衣服,双手搂抱住了对方的后背。

晚饭时,秦昭蜷着腿坐在舟溪怀里,他很习惯舟溪喂他吃东西,只是小乳猪被抬上来的时候,他跟舟溪说:“我自己来。”

舟溪搂着他:“宝宝现在这么能干?这也会切?”

完整的小猪,只做了最简单的剖开处理,热气腾腾,食用时要用餐者自己用刀切。那刀具不像普通的小餐刀,尺寸大很多,仅仅是看起来就很锋利,秦昭用手握住了,反手捅向舟溪腹部。

刀子切入新鲜肉体的感觉,难以形容,秦昭面无表情地拔出来,还想捅第二下,被舟溪单手捏住手腕。

然后秦昭就跟舟溪的视线对上了,那是崩坏的,不可置信的表情,极度愤怒里掺杂着茫然和遭到背叛般的……伤心。或许是伤心。

秦昭险些笑出声。他的牙根发痒,亢奋得好想抓住什么东西咬两口,心里的虐待欲简直攀升到了极点,原来践踏别人感情的感觉有这么爽。

一群人从门外涌入。谁能想到这大得像展览馆一样,平时都看不到人似的地方,居然有这么多人。极度混乱的现场,秦昭安安静静地退到一边,平静地站着,不躲不闪,等人来抓他。

因为他知道逃也没有用。

舟溪捂着伤口,一张脸惨白,他被人围着,额上全是冷汗,碧绿的眼睛完全是野兽的样子了:“把他给我关起来。”

秦昭无所谓地两只手举起来,做投降状,然后隔着人群冲舟溪龇牙。

被带走的时候,秦昭全程乖乖配合,也不反抗。带他走的有两个人,均走在他身后。然后只听“咚”的一声,有人摔倒了,肉体沉闷倒地的声响,然后又是“咚”的一声,另一个也摔倒了,随后他就被揽进一个怀抱里,对方叫他:“秦昭。”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看到对方脸的那一刻,脑子疼得想被人用勺子搅了搅,秦昭发出濒死般的惨叫,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张操作台上,被迫做出必须回答的题目,答错了就会被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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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疼得要裂开了,秦昭拼命挣扎,但被对方单手捂住嘴,死死按在怀里。然而他实在挣扎得厉害,像是准备鱼死网破的一尾“鱼”。冷汗和眼泪一齐流下,对方摸着他湿漉漉的脸,轻轻叫他小名:“昭昭。”

他还在挣扎,手指挠在对方身上,挠出深刻的血痕来,外面传来巨大的爆裂声,而这巨大的动静让秦昭短暂地僵滞了一下,随后他的后颈被重击,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他被人裹着包在毯子中抱在怀里,秦昭睁开眼睛看到人,又跟疯了似的。

“秦昭?秦昭。”

对方试图制止他,但手一碰上来,秦昭就叫得仿佛被扒了皮血淋淋的小动物,如同遭遇了什么非人待遇,一直惨叫。

另一个人似乎看不下去了,伸手直接将秦昭抱走。

一旦脱离最开始那人的怀抱,秦昭就不再惨叫,甚至乖乖任由人抱着,只是瑟瑟发抖得很厉害。他将脸紧紧贴在现在抱着他的这个人怀里,炽烫的脸颊触碰到了冰凉的纽扣,秦昭双目紧闭,仿佛极为害怕自己睁开眼睛,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崔珩冷静地用毯子将秦昭裹好,用手轻轻安抚秦昭的脊背,感觉到怀里的身子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后,他抬头说出一个名字。

那两个字一出现,蒙着毯子的秦昭身体抽搐着,发出了接近哀鸣的叫。

随着那两字冲入脑中的,是巨大的疼痛,而疼痛催生了耳鸣,持续时间长了,甚至出现了幻听,仿佛夏日齐聚树叶荫蔽下的蝉鸣,旷日持久,遮天蔽日。

秦昭缩成一小团,他头痛欲裂,过了好久,疼痛终于平复。他窝在毯子里,感觉自己可能是在某辆行驶中的交通工具上,但他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最为恐怖的是,他都不知道现在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小心翼翼地钻出毛毯,秦昭和抱着自己的人对视上,瞬间愣住。

苍白色的头发掩盖下,那一双浅粉色的眼瞳静静地看着他。

“崔珩!”秦昭攀住对方,激动得语无伦次,“你是来救我的吗!”

毯子随着动作滑下来,眼角余光里,秦昭隐约瞥见还有一个人,但他刚想转头,就被崔珩捉住用毯子整个包起来。

“嗯。”崔珩将秦昭固定在自己怀里,“我和……”有些本该说出来的名字,在此处被吞没掉了,“来救你了。”

秦昭情绪激昂,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双手紧紧扒拉住崔珩,“哇”一下大哭起来:“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要跟变态生活了,还好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