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赶紧放开，飞速奔逃也似的溜回父亲身边。

然后他对上了母亲的视线。长发披垂，母亲的面容在夜色中，界限混沌，暧昧不清。他听见母亲叹了口气说：“傻孩子。”

回到病房，趁着父亲不在，秦昭开始数落秦峥：“你刚刚跟妈妈吵架了？对妈妈是什么态度？她专门来看你。”

他好嫉妒。因为想象了一下，如果是自己受伤，母亲不一定会来。而哥哥对于母亲的出现看望，却像一点都不当回事。

秦峥转过头来，语气倒也不能说是冷淡，可还是会让人联想到乌云上的冰雪：“你要为了她跟我吵架？”

“……我才没有要跟你吵架，是你在跟我吵。”

秦峥干脆一把将秦昭拖拽抓到床上。

秦昭挣扎：“干嘛！妈妈说不可以。”

“你真听话再乱动，我伤口就裂开了。”

秦昭挣扎力道顿时趋近于无，他将脸闷在哥哥肩侧，闷声说：“裂开就裂开，关我屁事。”

今天晚上本来是父亲病房陪夜，但秦昭坚持要留下来。这整夜没什么异常事件发生，倒是第二天，他起床之后觉得还困，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准备回去继续躺一会，结果病房门被敲响。他昏头昏脑的，从胡乱揉作一团的毯子里抬头，瞬间睁大眼睛，微微张嘴，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睡糊涂了，一开口就有点结巴：“崔、崔琰？”

“黑兔子”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鼻梁上架着那副金丝边的眼镜，还提着探病用的水果礼盒包装到有点过度的那种。

秦昭窒息：“你怎么来了？”

崔琰挑眉：“不欢迎我？”

他看起来似乎很寻常，但仔细瞧瞧，又似处处打扮过，连发丝的梳理纹路都很讲究。

秦昭根本不敢去看秦峥的表情，他声音无限放低：“你也没说你要来啊。”

崔琰看秦昭这样，顿时冷哼了一声：“放心，跟你哥说过了。我这次是来看我哥哥重伤残疾的男友这理由总行了？”

话说得那么大声，根本就是公放。秦昭还没回答，秦峥已是凉凉开口：“秦昭你将人堵在门口做什么。”

室内氛围是诡异得很，秦峥唇边含着一缕笑，阳光从窗外爬进来，覆于他面上，那是早晨冷淡的光线，竟将人照出一种万山载雪，明月薄之的错觉。秦昭心中暗道不妙。秦峥明显不善，而什么都不知道的“黑兔子”傻乎乎的，这不完全就是送上门被人欺负的意思吗。

他原想溜出去躲个清静，可看此刻情形却又是不能一走了之的了。而果然接下去的一切，如他所料，秦峥一脸矜骄冷淡地开始指使崔琰干这干那。

“崔琰给我倒杯水”，“崔琰帮我把东西拿过来”，“水凉了，再加点热的”……

秦昭都看见崔琰捏着杯子的手起青筋了，似乎下一秒就要将杯子砸到秦峥脸上，但居然最终忍了下来。对此秦昭有点看不下去，主要秦峥真的……他披着自己的小毯子站起来：“秦峥你给我适可而止！”

“嗯。”秦峥抬目，微笑，“心疼了？”

秦昭翻了个白眼，扭头跟崔琰说：“你不用惯着他。”

然后就看到“黑兔子”一脸得意。

秦昭：“……”

崔琰微抬下巴，神色转为淡定，但尾音上翘：“这点小事有什么。”

秦峥顿时笑了一声。他微倾身子，单手托腮，然而笑不达眼，只是看着崔琰，轻飘飘地询问：“穿那么好看，专门给秦昭看的吗？”

“……”崔琰秾秀的面孔瞬间浮起薄红，他扭开脸，极力桀骜否认，“我平时就这样。”

秦峥笑笑：“除了代替你哥来看我，还有别的事吗？”

秦昭也因为这句话盯着崔琰看，生怕对方乱说话。

“也没什么。”崔琰一脸僵硬，握着杯子的手用力捏到青筋暴起，他非常别扭转开脸，“以前跟你有些误会，现在来跟你说声抱歉。”

秦峥：“……”

秦昭：“……”

倒不像是来道歉，而是来施舍的。

“这样啊。”秦峥说，“要我原谅也不是不可以。你先去把水果拿去洗了削皮。”

“你”

“黑兔子”情不自禁地露出想要揍人的表情，但最终没说出难听的话，他再怎么不情愿，到底还是去了卫生间干活。

秦昭趁机一脸不赞同地挪到秦峥跟前，小声：“你干什么呢。”

“你希望我做什么。”

秦峥突然掐住秦昭的脸亲了上来。崔琰就在一墙之隔，卫生间的门都没关，水流声里，秦昭听到自己被哥哥吻出格外煽情动静声。一切不能见人的，都被水声掩盖了。直到水流的声音停止，秦峥才将人放开。

秦昭捂住嘴恶狠狠捶了秦峥一下，不及骂人，崔琰已经端着洗好的水果出来。

“秦昭，刀呢？”崔琰根本不知道自己去洗水果的当口，眼前的这对兄弟背着他做了什么。他是无法想象的。即便同样是弟弟嫉妒羡慕哥哥，那也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他无从想象，自然也不可能去怀疑，“这个我拿去用了？”

秦昭呼吸还没喘匀，那边秦峥开口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我要吃削成兔子形状的。”

那么多选择为什么就非得是兔子？秦昭回想自己偷偷摸摸给崔琰取的外号，应该也没告诉过别人。难道秦峥跟他一样，也在心里偷偷觉得崔珩和崔琰像一窝不同配色的小兔子？

他正惊疑不定，秦峥便又开了口，是对看起来要发火的崔琰说的：“你不会做不来吧？”

“这么简单，谁不会？”

崔琰忍着气，黑着脸折腾出一只眼斜嘴歪的水果兔子。

秦峥评价：“好丑。”

崔琰终于暴怒：“你爱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