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开放的治疗舱内还残留着麻醉剂浅淡的味道,梁寰拿起了外置芯片,刚打开光屏就看到了厉曜冲着镜头比心的背景图,那颗“心”里面是个留言气?泡。

‘我出?去散步,天?亮前一定回来。’

梁寰:“……”

看来那天?不止他看到了宥钊宸袖口?的咖啡污渍。

酒吧里人声鼎沸,音乐声震耳欲聋。

厉曜摸出?了芯片,翻到了廖杬账户最终的IP地址,上面的代码和酒吧的地址代码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他目光发沉,看向正在吧台喝酒的宥钊宸和蒋穆风,宥钊宸穿了身黑色的西装,但明显小了一些,厉曜依稀记得那是大学时蒋穆风送他的生日礼物。

虽然当时匆匆一瞥,但宥钊宸的身影他绝对不会看错,只是他想不通对方要这样?做的理由,也?不乐意去想。

他摸出?了陈加的芯片,正准备给宥钊宸发通讯,结果还没来得及发送,正在喝酒的宥钊宸突然低头看了眼芯片,脸色微变,对着蒋穆风说?了句什么,匆匆上了楼。

厉曜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侍应生机器人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宽敞的走廊展示着各式各样?的多功能机器人,缤纷柔和的灯光下,只剩下电梯运行的轻微噪音。

宥钊宸摸出?了张芯片,打开了专用电梯。

厉曜蹲在正在上行的电梯外壳上,在电梯即将到达楼层时,轻巧地跳了下来,被震动的伤口?洇出?了层黏腻的血,他有点惊讶地看了一眼,赶紧糊上了张医疗贴。

酒吧顶层的风格和下面截然不同,从地板到天?花板都是无瑕的白?,不见丝毫缝隙,这种白?介于金属和玉质之间,带着一种冰冷的宁静感,宽敞空荡的走道里只剩宥钊宸的脚步声,他那件不太合身的黑色西装仿佛汇入的一滴墨水,逐渐在这大片白?里洇开。

走道尽头,两扇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宥钊宸走了进去,厉曜扒在天?花板上,摸到了通风管道,熟门熟路地钻了进去。

透过通风口?蜂窝状的孔隙,他看清楚了整个房间的构造,四周的墙面被凿开了数不清的壁龛,如同蜂窝中纵横排列的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放着透明的实验舱,里面漂浮着一具具类人生物,之所?以不能称之为人,是因为那些东西的身上都保留着一部分?异种的特征,或是触手,或是鳞片,甚至还有外露的骨骼,乍一看仿佛某种粗劣的嵌合体。

房间中央弹出?了一块光屏,屏幕上显露出?了个模糊的黑色人影。

“刚才?荆四发来消息,梁寰已经查到这个酒吧了。”宥钊宸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不过我们用的是廖杬的账户,他应该还没有怀疑到我身上。”

“陈加的芯片已经被彻底销毁,他是怎么查到的?”屏幕里的人问。

“我怎么会知道?”既定的步骤被打扰中断,宥钊宸的语气?有些烦躁,“当初我就不同意这个计划,东三?区行政庭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你们杀了陈加,我为了给你们擦屁股还惊动了梁寰。”

“五百亿你以为是个小数字?东三?区这几个月就能挣到五百亿,现在黎明星和新坐标都在梁寰手里,接入主轨道需要大量机甲作为信号塔支撑,如果现在放任东三?区发展起来,将来梁寰拿到足够数量的机甲,率先拿到新坐标,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对方说?。

宥钊宸神色一凝:“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东三?区的探索队的任务,绝对不能给梁寰喘息的机会,必要的时候解决掉他。”那人顿了顿,“听说?厉曜被救回来后动了个大手术?”

“根据我掌握的信息,当时梁寰和厉曜都做了手术,主刀的研究员叫杨立端,是川乌之前的助手。”宥钊宸道,“而且这次手术是”

滴答。

一道细微的声响打断了他的话。

通风管道口?内,厉曜看向房间白?地板上那滴醒目的血,伸手摸向腰间的医疗贴,果然不出?意料摸到了一手的黏腻,他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光屏里的人影瞬间消失,宥钊宸扫视了周围一遭,最后目光停在了天?花板的通风管道口?处,由于实验舱的关系,通风口?设计得非常严密,是一些密密麻麻的圆孔状,厉曜在黑暗中猝不及防和他对上了视线,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宥钊宸摸到了背后的枪,手腕上的芯片忽然震动了两下,紧接着里面就传来了蒋穆风带着点醉意的声音:“宥钊宸,你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他看芯片低头的瞬间,有人扔了片仿真隐形膜下去,准确无误地盖在了那滴血上面,与纯白?的地板彻底融为一体。

厉曜刚要转头,那只冰凉的手就捂住了他的嘴,下一秒整个人欺身压了上来,险些将他直接压趴下。

房间内,宥钊宸对蒋穆风道:“我在卫生间,马上回去,你少喝点儿。”

芯片里传出?了蒋穆风的笑?声。

宥钊宸挂了通讯,扫了一眼地面上的水滴,轻嗤了一声:“原来是漏水了。”

他关闭了部分?设备后,转身出?了房间。

狭窄的通风管道内,厉曜使劲拍了拍捂着自己口?鼻的那只手。

梁寰大发慈悲地松了一点力道,另一只手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摸到了他腰间被血洇透的医疗贴:“朕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散步能散到通风管道里。”

厉曜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心虚,理直气?壮道:“纯属个人爱好。”

覆在他伤口?的那只手骤然用力,厉曜吃痛,猝不及防闷哼了一声,又被人捂住嘴将骂声咽回了喉咙里。

“抱歉,不小心。”梁寰体贴地给他换了个崭新的医疗贴,刚要松手,虎口?处就传来了阵刺痛,他撒手不及,被结结实实报复了一口?。

“老子也?不小心。”厉曜额头上的青筋直蹦:“起来,你不知道自己多沉?”

梁寰放松了力道整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无奈地叹了口?气?:“多亏了你的麻醉剂,朕现在根本动不了。”

通风管道本就狭窄,梁寰还要硬挤进来,厉曜感觉自己像条被压扁的橡皮泥,破罐子破摔道:“合着您老人家?是爬过来的,真是辛苦了。”

梁寰摩挲了一下他有些潮湿的头发,闻言笑?了起来,直接将脸埋在了厉曜的后颈:“你有点烫,是不是发烧了?”

厉曜没脾气?地趴在通风口?,感觉脸都快被压成蜂窝了,半死不活地开口?:“我给你留信息了,真没想跑,我发誓。”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梁寰眼底的冷意稍减,这才?勉强松了力道,让人能翻过身来看见自己,黑暗里他笑?得十?分?温和:“朕知道。”

厉曜拍了拍他的胸口?:“回去再?说?。”

三?更半夜,行政庭大楼还稀稀拉拉亮着几处灯光。

厉曜险些被扒了个精光,他憋屈地坐在治疗舱里,义正言辞道:“苏牧嵘他们特意交代过我,不能让你剧烈活动,而且你现在比我还高危,我给你放的不是麻醉剂,是新研发的助眠香薰嘶,你轻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