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寰道:“朕不想骗你,当时的情况杀了他对朕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厉曜再?次和他对上了视线:“最好??”

“即便他不死,也没什么用处了。”梁寰冷酷而客观地评价,“他的罪名是朕定的,嫌隙只要存在,就会?越来越大,朕不可能留他在身边。”

他很想再?继续说下去?,但理?智告诉他这是个?危险的话题,尤其是和厉曜谈。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梁寰略有不满,将?手?搭在了他的腰间,手?掌抵在了他的后?背上,将?人压向自己。

“你不觉得你现在的处境和他很像吗?”厉曜顺着他的力道凑上来,却偏开了头亲了亲他的耳朵,“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杀了你,还是放了你?”

枪口抵在了梁寰的腰间。

厉曜直起了身子,看向他的目光冰冷理?智,没有任何温度,仿佛刚才的耳鬓厮磨只是他们的幻觉。

对厉曜来说,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陷阱,重点根本不在于梁寰是否选择和他站在一边,也不在于他是否真的信任梁寰,他们对彼此的心意?甚至微不足道重点在于梁寰的身份,军用芯片已经毫无疑问地确定梁寰就是军部的人,无论他是否忠诚于军部,他的存在本身对厉曜就是危险,更不用说厉曜早已踏进了名为梁寰的陷阱之中,早早地生出了犹豫和挣扎。

如果不是梁寰紧急中止,这个?计划就已经成功了,又或者这也是对方计划中的一环,以期待获取厉曜更深层次的信任,但厉曜赌不起,也不能下这个?赌注。

梁寰姿势放松地靠在床头上,神色平静道:“如果朕是你,一定会?开枪。”

“人口匹配中心的匹配信息发送过?来的时候,我至少有百分之一的希望,认为他们不会?连这点希望都不给我。”厉曜平静道,“可惜我想错了。”

梁寰道:“‘梁寰’是军部的人,朕不是,你清楚。”

厉曜紧紧地盯着他:“结婚那天后?从训练场出来,你就一直处于精神紊乱状态。”

梁寰淡定道:“厉曜,仪器检测没有任何问题。”

“我更相信我的直觉。”厉曜的枪口挑开了他的衬衣扣子,缓缓上移,落在了他心脏的位置,“就算你是军部的人也无所?谓,我身边军部的间谍多得是,早就习惯了,我从头到尾只是想找个?人帮我开机甲。”

“我活着就是为了帮我的兄弟们报仇,你精神紊乱了不会?开机甲也无所?谓,我只当你是个?普通的间谍,这样我就能说服自己,没想到你是军部派来的替代者。”他手?背青筋暴起,似乎在看着梁寰告诉他背后?的人,“你们就这么按捺不住,必须要得到那个?破黑匣子?”

梁寰缓缓眯起了眼睛:“朕切断了精神链接,毁了芯片,你还想要朕怎么证明?”

“你不需要证明。”厉曜将?额头抵在了他肩膀上,低声?道,“我相信你,你不会?伤害我。”

梁寰沉默了下来,攥住了他的手?腕。

厉曜同他十指相扣:“但我不能相信‘梁寰’,我不能相信军部的任何人。”

梁寰冷下了目光:“朕会帮你。”

厉曜肩背微微弓起,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得无法喘息,他看着梁寰,眼眶微微泛红:“梁寰,我得活着。”

“就像你杀了那个人一样,你对我来说,其实早就已经没有用了。”

梁寰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如此尖锐的情绪,即便知?道厉曜说的没错,他依旧不可抑制地恼怒,甚至有种被冒犯的屈辱,他沉声?警告:“厉曜,说话要过?脑子。”

“我想得很明白。”厉曜见他终于多了丝情绪,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到此为止吧,皇帝陛下。”

冰冷的枪口摩擦着皮肤缓缓上移,覆在了梁寰的嘴唇上,暧昧地揉了一下。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越航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梁寰,你在里面吗?”

他比梁寰估计的时间更早,提前了半个?多小时。

梁寰攥住了枪口:“朕说过?,你是朕看中的人,不管是军部还是实验室都抢不走,你要给朕一点时间。”

厉曜望着他笑得有点难过?:“我会?记住这段美丽的邂逅,时时回味,哪怕你再?也记不起我,或者”

枪口对准了梁寰的眉心。

“让你带着对我的记忆死去?。”

枪声?乍然响起,昏过?去?的吊带裙猛然惊醒,看着满墙的鲜血惊叫出声?,门外越航心底一惊,一脚踹开了房门,带着神封队的人冲进了房间。

一片狼藉的床上,梁寰捂着被子弹再?次洞穿的肩膀,大量失血不止让他脸色惨白,还很好?的限制了他的活动?自由,大开的窗户被风吹得来回晃动?,碎裂的玻璃将?外面昏暗的灯折射出璀璨的光线。

他神色阴鸷地盯着那几道漂亮的光线,脑海里是厉曜毫不犹豫决绝跳下去?的背影。

“梁寰!”越航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渺远,被淹没在喧嚣的风声?里。

梁寰终于支撑不住,彻底倒了下去?,掌心里还攥着那枚被自己捏碎的芯片。

*

梁寰自登基以来,就没有出过?皇宫。

他是被先帝梁烨收养的太子,摄政王崔琦才是他真正的父亲,上一辈的利益恩怨他无暇探究,而崔琦身体不好?不良于行,毫无疑问,摄政王不会?觊觎皇位,会?全力辅佐幼子。而教导梁寰的老师叫做百里承安,是位才华横溢端正清直的君子,虽为女子,却远胜诸多男人。

崔琦并不会?因?为父子关系对他多有亲近,相反,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大多数时候还会?刻意?疏远,百里承安为人清直,教导起他亦是殚尽竭虑严苛自持,繁重的课业和朝政他习以为常,但也有喘不上气来的时候。

但他能忍。

直到十?六岁这年大雪,崔琦死在了回勤政殿的路上。

摄政王薨,举国哀丧。

一直压着他的大山崩塌,他以为自己终于能得分喘息,却比以往更加憋闷,他趁着四处忙乱,终于逃出了那座牢笼般的皇宫。

那天应该是个?什么节日,但因?为丧事?,街上的人并不多,他孤身一人踩着雪往前走,有几个?和他差不多的少年凑在处摊子前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他凑过?去?的时候想,万一有刺客

“小公子,你也要糖画吗?”摊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什么都能画,小鸡小鸭或者名字都行,只要一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