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下次说话或者动手之前,最好能想?一想?,如果轮到你身上,它够不够痛。”纪九韶手中眼镜一压,已?然指向江弈瘫软的两条腿,“爪子不要乱挥,牙口不要乱咬,下次就?不是关起来?了,我会?拔掉的。”
江弈笑容越来?越僵硬,不自觉地将上身往背后的瓷砖上靠了靠,企图让自己离危险远一些,但显然无济于事。
在这一刻,他算是对纪九韶所谓的“教育”大彻大悟,更?准确的说,这根本不是教育,而?是“镇压”暴力镇压。
他实在不擅长在这种?冷硬的威压下说话,半分钟后,脸上的强笑终于挂不住了,低头朝自己拧巴成?一团的衣服努了努嘴,“是九少想?看我无能狂怒的样子,现在又怪我失礼啊践踏规则啊,我不冤?”
“九少想?让我体验被规则玩的滋味,就?没有考虑过自家公?司的门禁和安保系统不行?要是我能那么轻易的被拦在下面,九少又何必特意腾出空来?跟我浪费口舌,是不是?”
“你为什么笃定我想?看你发疯,破坏公?司安保系统?”纪九韶问。
江弈微微怔了一瞬,只见纪九韶突然稍微侧了下身,取出个什么东西放在眼前,于是刚到嘴边的讥诮就?忘了个干净。
干净的液晶显示屏静静折射着光线,同时映出自己呆滞的脸。
纪九韶见他不接,又抬了抬手机,提醒:“备注苏翰清。”
现在是什么时间点了?
江弈木然地接过冰冷的手机,按亮屏幕。
系统自带的锁屏背景上,硕大的白色字体显示着现在的时间十六点五十,离下午五点还?差10分钟。
他不解地抬眼去看纪九韶,却看不出任何东西。
“列表的其他联系人是你的前员工们。”
江弈捏着崭新的手机,一时间却什么感觉都没有,该高兴吗?纪九韶让他过来?不是在逗他玩,而?是真的想?让他道歉?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之前所有暴怒的理由都灰飞烟灭。
“所以没有预约的事,你不是故意的?”
纪九韶诚然:“是有意的。”
“那还?废什么”江弈气笑了,怒从心起正要发作,只听?见纪九韶继续道:“道歉要有道歉的态度,等再久也是应该的。”说到这略微一顿,“但既然你用双脚跑上三十层楼,我也不好说你没有道歉的态度?”
江弈哑然,根本无法反驳,只能指着卫生间的门高声?质问,“你他m非法拘禁老我又怎么解释?”虽然因为囫囵吞了几个字音导致气势弱下不少。
纪九韶倒是不知道江弈怎么能质问得这样理直气壮的,轻轻叩了两下他臂上的石膏:“你太吵了。”
由石膏传来?的震颤感合着沉闷的声?响让江弈心里一虚,揪住最后一根稻草问:“我凭什么要在下面浪费时间。”
“你好像忘了,是你有求于我。”
……
江弈无言以对,彻底安静了,过了一会?,才?认命似的慢腾腾说,“我会?好好打电话认错。不过在打电话之前,我还?有个疑惑想?让纪总给我解答一下。”似笑非笑地对面前的人眨了下眼,“毕竟纪总好像真的很想?教我的样子。”
“你问。”
“我想?知道一下,我放贷错在哪里了?民间放贷,干这行的可不止我一个,怎么从你们嘴里说出来?它就?好听?得多?怎么我的就?是高利贷罪不可赦,怎么你们就?是金融创新P2P信贷有益社?会?了?你们他妈吃的骨头都不剩有资格说我狠?”
纪九韶竖起四?根手指在江弈眼前:“高利贷指超出同期银行贷款利率四?倍的贷款。”
江弈歪头哂笑:“魅金收的不多不少,纸面合约正好就?是四?倍利率,手续费你情我愿的也要管?”
纪九韶看着江弈一派尽在掌握的模样,摇了摇头,“看来?你不够了解自己手底下的人。”
江弈按捺下心底忽然蹿起的不安感,问:“什么意思?”
“你不讲规矩,为什么会?觉得底下的人会?讲?”
一句话,江弈哑了,也醒了。
他早该想?得到的,却从来?没想?过,因为在过去,他从来?不用想?。
纪九韶兀自站起身来?,“他们觉得自己分的少了,就?在你定的基础上多收一分利,钱来?的简单,至于是不是高利贷,他们不在意,跟你一样。”
一句话就?像一根刺,精准无误地扎入江弈那少的可怜的自尊心里。
他没有纪九韶的经济头脑,也没有纪九韶的管理才?能,手下人阳奉阴违,自己却一无所知,还?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纪九韶抱手斜倚到盥洗池边,低头看下去,坐在墙角的人难得没有盯着他看,反而?正自垂着脑袋,发间露出赤红的耳廓,抵在地砖上的拳头还?在发颤,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
将这些收入眼底,纪九韶继续问:“你是不是还?想?说服我暴力催收没错。”
江弈暗咬着牙,从喉咙里强挤出几声?笑不落气势:“错?正经人谁会?找我借钱?征信对他们有用?大多数就?一群底层渣崽,对付暴民就?用暴力,有什么问题?我使?自己的手段让他们连本带利吐回来?,有什么问题?!”
“能分借贷这杯羹的,除了那几个龙头大企银行,其他平台谁不得用点特殊手段?没有手段,怎么把钱收回来??”
说到激愤处,江弈终于抬起头来?,紧盯着上方的人,“要不是他们在所谓的银行正规机构里借不到钱,会?来?找我们?大企哪里会?管他们那些的死活,就?凭上面几条干巴巴的规定?捞不到油水的事情,他们会?管是谁的规定?谁借?明明是因为你们这些龙头大企拒绝了他们,才?让他们走投无路,借贷无门!”
他戳着胸脯言之凿凿:“只有我们、我们才?能拯救他,要是没魅金的那笔钱,有些人尸体早就?凉透了!我让他们活的更?久了有错吗?钱都是他们自己借的,多少分利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实在还?不完我连工作都替他们包了慢慢还?。卖给夜场又怎么了?现在跟我说是我逼的他们?”
“是我好心地借钱让他们度过难关!他们怎么能让好心的我亏钱呢?逾期不还?的那些老赖是一群忘恩负义?的崽种?,我就?是废了他们又有什么问题?”
一口气说完,江弈鼻翼翕动,胸膛起伏。
纪九韶从头至尾不为所动,等他安静了十几秒后才?开口:“说完了?”
江弈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以怨报怨本身没什么问题。”纪九韶诚然说,“只是从法律上来?看,你们一起蹲监狱才?是没问题。”
“哈?法律?”江弈哈的一声?,笑到合不拢嘴:“法律敢得罪纪家吗?不啊,我唯一的错难道不是家业比不上九少你?”
纪九韶并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放下环抱的手臂俯下身去,然后伸手覆住他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