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弈看着他打开医药箱,箱子里从酒精消毒液到感冒清热药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应俱全,简直像个小型药店,不住出声调侃:“看不出来九少这么谨慎惜命。”
“有小孩,什么都要准备。”纪九韶并不熟悉药箱里的东西,低眸在里面翻翻找找。
江弈仔细地想了想,倒也不对?他准备的这样周全感到奇怪了。
就好像纪九韶决定了要养猫,不止给?猫打了疫苗,包括人被猫挠了后该怎么处理也想到了。
他生?命里一切需要做的、即将做的,都非常明晰。
其实步伐已经完全体现?出这个人的做派,无论?到来还是离开,都持重凌厉,因?为?他清楚自己的前方。
目光于纪九韶身上流转了半天,江弈终于敛目确认:这一点,他也很膈应。
于是他低笑了几声,“原来九少不止在商业场上成就超前,就连培育接班人都比我们这些人快啊,27岁就有个八、九岁的孩子,事业家庭两头顾,我辈楷模、楷模。就是不知道……”
看着不动声色倒弄药瓶的人,笑容里泛出坏水,一字字轻缓念:“纪夫人是……哪家会所的人?”
话才落。
“嘶”突兀的灼人刺痛烧得江弈反射性缩手,但纪九韶早已捏住他的虎口,任他如何使劲也抽不回手。
那一瞬间好像皮肤上每一处的神经细胞都跟烟花似的炸裂开,然后灼烧成一片。江弈痛得直往牙齿缝间吸凉气,声音堵在喉咙里,骂都骂不出声。
纪九韶施施然抬起碘酒的瓶口放置一旁,用棉棒蘸着碘酒细细沾在抓痕上,“话说的不好听。”
过于刺激的疼痛,让江弈的上身不自主?的朝左手蜷了过去,眼眶溢出生?理性的泪花。
这TM是真的疼!
生?理上粗暴的刺激让江弈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眨了下眼睛,被激出的泪水滚落眼眶。缓了好一会后,切齿骂道:“衣冠禽兽。”
“嗯,不会说人话是可?以改说成语。”
纪九韶稍稍一错眼,就瞧见半个身子蜷在盥洗台上的人“眼泪汪汪”地瞪着自己,面目狰狞、眼球里都是血丝。
这个时?候也不忘看着他。
可?惜随棉棒擦拭而?抖动的睫毛,合着眼底泛起的水汽,让这道目光除了凶戾,多了些其他的味道。
如果昨晚湖边光线够亮,也应该是这个样子。
江弈小声抽着气,紧闭了好几次眼睛,才把眼眶里的泪水全都给?挤出去,但没?安静半会,又?皮痒痒地凑过去问:“如果不是‘纪夫人’来历有辱你们纪家门庭,纪少为?什么不敢带回去?”
“我带谁回去,”纪九韶手上的动作重了些,黑色的眼瞳从来淡漠,也不锋锐,却有通人的气势,“跟任何人无关。”
跟他确实无关,不过之后可?以当做聊天话题拿到岳小姐面前说道一番。
“我就是好奇,如果纪少带个男人回去呢?”疼痛过去,江弈眉目又?舒展起来了,“比如陆言?”
纪九韶搁下棉棒,从药箱里拿出酒精瓶,不轻不重地搁在盥洗台上,发?出轻微地响。
江弈听得眼皮一抖,哪里想的到碘酒之后还要用酒精清洗,左手用劲往后抽:“不麻烦九少了,我自己来。”奈何被捏得牢固,左右也抽不动。
“九少。”江弈瞧着他单手拨掉酒精盖,眼角还是忍不住抽了一抽,脸上维持着调笑,心里其实慌得一比,“我可?以自己来,不用了。”
“你只有一只手。”
“我真的可?以,”江弈为?了证明所言,抬起右臂石膏裹得严严实实,放回去,又?低头看了看两只脚,也不大行,眼珠子胡乱转了一圈,最后心念电闪,脱口而?出:“我可?以用牙齿叼的。”
纪九韶闻言,倒是放下了酒精瓶,甚至好心的将棉棒抽出来递到他嘴边,示意他:“请。”
江弈看着面前的雪白的棉棒,进退不能。
第 28 章
“……”
纪九韶又往前递了递, 棉絮快戳到?嘴边,江弈骑虎难下, 机械地?张嘴咬住,僵硬地?弯身去沾酒精。
酒精瓶瓶口不大,戳了几?次也没戳进去,反而好几次差点把瓶子捣翻。口里的木杆被唾液黏湿,但依旧不得其口。
有头顶上那个人看着,他越鼓捣越觉得焦躁,逐渐的, 焦躁里?带上了烦躁,熟悉的怒气涌上头。
江弈用舌头抵着木杆,又一次戳到瓶口外边。他咬着木杆子顿下来, 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选择。
让自己显得像个煞笔。
纪九韶的目光不带刺,历来淡漠得很,但是江弈现在?觉得自己背上、脑后、耳后跟针扎一样的又疼又痒。
呼吸越来越粗砺,血液又开始沸腾,神经在?跳跃, 牙齿在?不规则地?磕碰。
为什么每次纪九韶都要高高在?上的向他施予举手之劳?
他要用万向城给纪九韶一记痛击没错, 但只是万向城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应该做的更多一些、更深刻一些,让纪九韶更恶心?一些。
比如现在?, 他就该做点什么摆脱难堪的处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俯瞰着透明?的医用酒精, 一个好似在?脑海中酝酿已久的想法被?拨开了层层迷雾浮现出来,愈来愈清晰、最后纠缠成型。
齿间用力, 木杆折断在?口中。
他的手依然?被?纪九韶拿捏着, 但这不要紧。
江弈嗓子里?抑制不住地?溢出几?声古怪的笑,随后轻啐出医用棉签。
纪九韶听见了他短促的怪笑, 但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江弈猛然?弓下脊背,牙齿咬住瓶口,然?后腾的站直身体?,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