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视线所及的长廊上,从头至尾肩并肩地挤着一堆初高中女生,她们有意无意地朝教室里看,不知到底在讨论什么,时不时发出一阵阵银铃般清脆的笑。

当然,江弈觉得她们的笑声一点都不清脆,反而非常扰人。

他这一脚跟推多米诺骨牌似的,不止他自己的桌子,连带着前边几排的课桌都乒铃乓啷地全倒下去,书本文具撒落一地。

整个班上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江弈不耐烦地挠着蓬松的头发:“菜市场吗?吵什么吵,安静点。”

就这一句话比班主任亲临还有用,教室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江弈在校外打架斗殴的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校霸有个捐楼的父亲也跟着他的流言一起传进学生们的耳朵,同学老师都有极默契地不去惹他,所幸他本人出现在教室的次数屈指可数。

江弈这副凶神恶煞地踹桌子、吼人的模样,倒是非常符合同学们对校霸的预想。实在担心怕这个校园霸王一言不合操起拳头来揍自己,一时之间,教室里连翻书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声响。

江弈听周围安静下来,才一把捞起自己的课桌推回原处,随手拂去上面的灰尘,顺着走廊上女生们的视线看去,想知道她们到底在看个什么玩意。

女生们的视线就汇聚在他前面两排,是一个套着干净宽松校服的背影。

他还坐在那里,虽然身前的课桌也遭了秧倾倒在前,几本书都掉落到地上。

他将桌子扶直,弯身捡起铺在地上的书,径自走到教室前方的垃圾桶旁,一松手,手里的书全都成了垃圾落进垃圾桶。

这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由得让江弈想起那个揍完人后将校服塞进垃圾箱的白衬衫男生,离开教室的背影逐渐跟斑驳林荫里的背影重合成一个。

原来是一个班的……江弈后知后觉地想道。

当天下午,睡饱的江弈被一群人簇拥着离开教室时,有意无意地瞥见那人桌上已经摆了几本相同书,封页崭新。

往后的三年,纵然江弈见过他的次数不多,但也知道或者说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A校的牌面、最受女生喜欢的优等生,姓纪,名九韶,有洁癖。

传言中,他的课桌书本专门用酒精消毒,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被弄脏的东西会直接扔进垃圾桶。

第 21 章

周家别墅,花园。

湖边大槐树花期将至未至,半数枝头缀着一串串似开未开的洁白。

树底下繁茂的睡莲被撕开一道口子,有人从湖底扎出,水花迸溅。

江弈对着面前这张湿透的脸,嘴边的劣笑压根收不回来:“凉快吗?”

岂止是凉快,简直是爽快!

他敢打赌,从来没有人把纪九韶拉进过湖里,还是沉着淤泥的湖。

江弈难以抑制心里的澎湃,紧盯着面前的人似笑似疯:“我讨厌夏天,非常厌恶!又热又黏湿,烦躁、聒噪!跟融化的冰激凌一样黏糊!但是现在很凉快不是吗?”

江弈一想到洁癖的纪九韶跟他处在一样污浊的水里,就打心底觉得舒爽,咧出两行白牙:“纪九韶,你也讨厌夏天不是吗。”

他肯定纪九韶跟他一样不喜欢夏天,黏热汗湿,令人浑身难受。

比他多露出一截脖子的纪九韶说:“的确。”

“陆言跟我一起泡过温泉,他湿身的样子真是令人浴火焚身,纪少要不要下次在水里跟他试试?”江弈笑的越发放肆,“对了,前两天的新闻阵仗,九少可还满意?”

纪九韶将粘在额前湿发缓缓撩到脑后,黑眸微阖,不见喜怒,说:“很凉快。”

江弈还在发笑,发顶上突然落了一只手,没来得及反应,一股重力自上按下,脸被水面拍得生疼,耳朵一鸣,脑袋猝不及防地被按进水中,咧着地嘴没来得及合上一大口水涌进嗓子眼里。

刚才笑的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难受。

江弈本能地挥起左手想要打掉按在自己脑袋上的手,但还没挥两下就被捏死了,慌乱中被动地吞了好几大口水。

纪九韶一手按着他的脑袋往水下压,另一只禁锢住他的左手手腕,非常轻松地封锁了江弈一切反抗的动作。

在纪九韶的压迫下挣扎是一件无用的事,眼耳口鼻的涨痛感在气管肺腑快炸裂的痛楚面前不值一提。

驰骋泳池十几年的江弈,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有一天他会亲身体溺水的感觉。

直到江弈真以为自己要憋死在水里时,纪九韶才抓着他留长的头发“哗”猛拎出水面。

江弈大脑一片空白,只本能的大口喘气,边喘气边从鼻子嘴巴里呛咳出水。

胸膛剧烈起伏,一浪接一浪的咳呛还是阻止不了江弈骂娘,“咳咳咳!你、咳、TM”

一句话没骂完,后面的话全给湖水灌回嗓子眼里,只能吞吐着湖水发出“伊哩乌卢”的声。

十数秒后,纪九韶终于将他的脑袋从水里拎起来,问:“你什么?”

“咳!咳咳咳咳我、咳咳!操、你”妈字未出口,鼻子嘴巴再次灌进水。

半分钟后,纪九韶抓着他的头发,强迫他凑近自己,语气平静地再问:“你什么。”

江弈咳得眼泪鼻水分不清,眼前茫茫的一片啥都看不清了,但依旧扯着嘶哑的嗓子:“操”

咕咚咕咚又是几大口。

再一次被猛拽出水面,被迫仰头对着近在咫尺的面孔,头皮被攥得生疼。

这一次,更近,近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说话时喷在下巴处的湿冷气流。

明明近在咫尺,他却什么也看不清,耳朵里灌进了水,纪九韶冷淡的声音遥远得好像跟他隔了一个世界:“嘴洗干净了吗?”

江弈眨了眨酸涩的眼,嘴巴咧起一个笑,突然间用尽全身力气,头猛地朝前一撞,“啪!”额头实打实地相撞,发出沉闷的响。

发丝剥离头皮后火辣辣的疼被抛到脑后,他死死抵着冰冷的额头,狞笑:“我说、操”

脑袋不出意外地再次被浸到水里,然后在肺里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关头又被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