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弈记得?纪家的?规矩之一是不能向?外人透露内部成员分歧。但今晚纪怀心让他听到了?跟纪九韶的?谈话，不仅没警告他闭嘴，反而跟他说了?更多。

纪怀心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下，启步走到江弈跟前，“我不担心你会说出去。”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纪怀心转身先行离开。

江弈知?道，世上只有?一种人不用担心他会泄密。

将死之人。

在纪怀心眼里，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了?吗，弯了?弯嘴角，沿着石板路慢慢走回宴会厅。

“工信部派雷穆带人去接洽。让数据部门?查清楚从哪泄露的?、怎么?泄露出去的?，是内因还是外因，涉及到iPer新上线功能的?各部门?立刻内部开会，总监了?解完问题到会议室来，明总我一会在车上跟他视讯。”

对电话那头安排着事?务大步走向?车位，纪九韶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我大概四十分钟后到公司，董事?会那边有?异议让他们先讨论出结果再找我。”

老林早已等待多时，替老板拉开车门?。

“九少。”

纪九韶挂断电话，正要?跨进?车厢时闻声?抬头，看见了?正向?他走过来的?三人。

“金总。”

眉目沉静、神容淡漠，好像来人跟让他陷入内外交困境地?的?“蹊跷”没一点关系。

金时律在他的?车前站定，“抱歉了?，万向?城最后还是时火的?。”

“抱歉？”纪九韶疑惑，“金总不用抱歉。”

视线往右转动，移到了?金时律身旁的?人身上。

“现在跟我走吗？”

纪九韶一只手扶上车门?顶部问道，敞开的?车门?像邀请，又像等待。

江弈没有?看到纪九韶流露出他想看的?那种表情，但纪九韶看向?他的?时候，莫名的?凉意压灭了?所有?情绪。

这?一扇向?他敞开的?车门?大概是纪九韶给他的?最后一个选择，但不是选择结果，而是选择被带走的?过程，疼，还是不疼。

但江弈永远学不会乖乖做选择，也学不会自?投罗网和束手就擒。

“你说呢。”江弈舔了?舔牙尖反问。

扶在车门?上的?手放了?下去，鞋底不紧不慢踩过地?面，向?江弈走来，然后在一步的?距离外停下。

纪九韶单手按在他肩头，倾身附耳：“那么?赶紧跑吧。”

气息近在咫尺，江弈斜低下头看见了?侧首在耳边说话人的?表情，纪九韶在笑，微笑。

眼睛弯出弧度，眼角上扬，历来平直的?唇线牵起完美的?弧线，构成再标准不过的?微笑。只是头顶照下的?光昏暗，只看得?到笑的?轮廓，阴影盖下的?眉眼深邃到看不清眼眸，看不清眼神。

由这?样的?光影与深邃构成的?微笑，令江弈陡然想起动物世界的?某一集里说，微笑最初的?起源并不是友好或善意，而是狩猎时对猎物露出利齿用作?威吓与震慑，具有?危险的?意味。

“用尽全?力跑，然后躲在你自?以为安全?的?角落，每一天为我下一秒可能会找上你而紧张颤抖。”

带笑却不带温度的?声?音震动耳膜，一字一顿的?气流清晰地?拂过耳廓，所触及肌肤的?皮下神经霎时间全?部炸开，无数道电流窜入大脑皮层，无法控制的?寒颤从头顶蔓延全?身。

这?一刻江弈才知?道，纪九韶岂止是混怒，自?己简直就是激起了?纪九韶的?血气。

他就像在八角笼里击倒了?纪九韶的?对手，被笼里的?凶兽彻底盯死了?，不到失去最后一丝站起来的?力气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留情不动手，动手不留情。纪怀心的?话此刻在脑子里嗡嗡作?响。

一旦被抓住，绝对会尸骨无存。

肩上的?手掌离开，俯在身前的?阴影也移开了?。

纪九韶坐进?车里，老林关上车门?。车辆启动，纪九韶隔着车窗说了?两个字，江弈听不到，只能从口型里辨认出，是：“快跑”。

第 80 章

江弈坐在阳台上抬头望着夜空, 繁华城市灯光之上的夜空看?得见流云，看?得见宇宙的颜色。

零星闪烁, 一轮清月。

看?得太久了便生出错觉，或灰或蓝的天离他近得伸手就能融入其中，伸出手妄想抓到什么，然而掌间的一片虚无提醒他，确实是错觉。

金克年打着呵欠推开阳台的门，阴云笼住了城市的早晨，蒙蒙未亮的苍穹之下, 江弈躺在仰椅中，出神得望着自己举在半空的那只手，又或者是透过指间缝隙的更远的地方?, 他指间夹着一根燃尽的烟头，一动也不?动。

显然一夜未眠。

“难受了？后悔了？”瞟见江弈旁边一地烟头，金克年揉了揉额头提神，“喜欢得要命还下手那么狠，又没有人逼你对他下手, 自找的, 后悔也没用。”

江弈慢慢收拢手指, 放下举在半空的手掌搭在膝头，声音是一夜未眠的嘶哑：“不?会?后悔的。”

“比起得不?到和可能会?失去, 这种程度还在承受范围。”

对江弈的想法?, 金克年能理?解一点?，但又不?是完全理?解, 至少在他看?来喜欢一个人, 应该不?会?想被对方?讨厌或憎恨。

他也想本着道义安慰江弈两?句，但又说不?出什么, 毕竟两?个男人就算真能情投意合在一起，分开的几率依旧很大，更?何况其中一个是纪九韶。以?纪九韶的背景，即便短暂的和老江有了什么，最后也一定会?分开。

以?老江对九少的偏激来看?，届时真不?一定会?做出什么更?丧心病狂的事情，现在斩断妄想确实是没办法?的办法?。

这也是他没有劝江弈放弃万向?城的原因?，到此为止，总好过飞蛾扑火一头烧死在九少这盏灯里?。

“你回C市要做的事都做完了，甚至九少这几年对纪年的规划付之一炬，多半也如?你所愿恨上你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回来之前就安排好了，最后几笔钱在过手续，随时都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