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弈没?反应,吴平等了又等,只?见他沉沉地看着?一处好像在想什么,吴平干咽了口?唾沫,露怯道:“赵董,这事我?觉得还?要深思?,如果?被纪家知道了……”栽赃陷害它的继承人?,无论成不成功,都会面临纪家的报复。

听到纪家两字,赵副董的自持完全消失,猛然一巴掌拍在桌上,桌面上的咖啡都震得洒出一些。

“怕什么!”

江弈这时?突然开?口?:“难道你不怕?纪九韶可是准继承人?。”语气里的挑衅简直不能再明晃晃。

“继承人??”赵副董怒极反笑,上了年?纪的笑声不浑厚,夹着?的气声像老?旧的风箱来回拉扯着?耳膜,“他一个早就被赶出纪家的人?,还?继承人??笑话!”

赶出纪家。

几个字如一道惊雷让江弈两耳发鸣,浑身血液上涌,脑子里回忆疯涌,一瞬间似乎什么都串起来了,他眼珠像机器人?的一样咯吱吱地转动,嗓子里发出的声调怪异:“你说他被赶出纪家?”

“早在五年?前就被逐出家门的落地凤凰罢了,如果?不是戴着?个纪姓,会有?人?听他的话?”这些话他藏在肚子里太久了,只?要说出来便足够解气,原本神容憔悴的老?人?现在红光满面,精神矍铄。

“为什么?”江弈木然问。

“因为一个孽种。”赵副董想起什么好笑的事,道,“为了一个败坏门风的孽种,让纪老?在所有?人?面前颜面扫地,还?不知悔改,屡犯纪家家规。这种不孝子孙当然会被逐出家门,而且纪老?发了话,凡是纪家人?,谁敢帮他们就和他们一个下场,逐出纪家。”

孽种。

江弈喉咙里发出低笑声,纪小希,居然真的是为了纪小希。

被逐出纪家,所以身边没?有?保镖,所以多年?不跟纪家联系,所以父子两人?住在公寓里,所以提到纪老?用“他”而不是“爷爷”,所以纪芷欣纪怀心对他避若蛇蝎,所以他们听到“准继承人?”的头?衔时?都露出一种嘲弄的笑。

五年?前,二十二岁的纪九韶还?在国外校园里攻读本硕学位……照顾三岁小孩,被逐出纪家,接手纪年?,都在那一年?。

这里面的任何一件事,他只?是想想就感到沉重的压力,然而这些全部加起来才是纪九韶昨晚没?有?告诉他的“麻烦”。

“没?有?纪家的光环,你们还?需要怕他吗?”赵副董收住笑,眼角带着?一点因笑而产生的湿气问。

听到纪家秘辛的吴平瞠目结舌,心中的天秤开?始摇摆,探寻的目光望向江弈,除掉纪九韶,他就彻底不必担心跟江弈的交易被发现,这对他而言也是件好事。

“小江总……意下如何?”吴平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弈接收到吴平的目光,竟然一点都不感到意外,甚至是想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纪九韶站的太高,是太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太多人?想看他摔落,只?不过明面上都不敢有?异动纪家外的人?,要么斗不过,要么担忧他背后纪家这个庞然大物的报复;纪家里的人?,谁都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手上沾血,于?是谁也不敢做那个替死鬼。

只?有?他为了报复纪九韶站到了阳光下。

他接近纪芷欣,创办魅金,往纪年?安插人?手,偶然间从芷欣那知道了纪怀铭与纪九韶有?旧怨,于?是主动找上纪怀铭。纪怀铭给了他机会,答应帮他打通工信部,并且把最后的引爆按钮交到他手上。

他一直也觉得自己当初大概是疯了的,居然主动去做那个活靶子,并且毫无抽身的想法?。

他知道纪怀铭借他的手对付纪九韶,金总借他的手争夺万向城,吴平借他的手转移资产洗账本,他们的手都不会脏,只?有?他会坠入地狱。

现在,赵副董也想借他的手彻底击毁纪九韶。

他身上的武器越来越致命,从赤手空拳变成最锋利的尖刀直抵纪九韶的要害,只?要轻轻一动就能见血,所有?人?都在黑暗里疯狂地叫嚣着?插下去、插下去。

但这一刀是不是要插下去,只?将由他决定。

一瞬间,他恍惚体验到了一种绝妙的快|感掌控纪九韶,重重大山压在身上也依然该死的不动容的纪九韶,八角笼里放出凶兽的纪九韶。

想看这柄刀再锋锐一点,银白?的刀尖抵在那突起的冷硬喉结上,只?要稍稍放下去一点,就有?血从刀尖溢出来,鲜红色的血,衬着?漠然得没?有?一丝表情的面孔,一定非常的、非常的……啊,完全不知道怎么形容,最好那双檀黑的眸子也因此看着?我?,不得不看着?我?,只?看着?我?。

然后他再一点点地舔掉刀尖那些腥甜的液体。

如果?能这样,江弈觉得自己一定会爽到升天的。

站哪一边,刀插不插下去,他仍旧无法?抉择,但是这种手里握有?利刃的绝妙掌控感,他肯定自己要,即使短暂得只?能享受几天。

甚至如果?这就是甘愿做棋子与刀的奖励,那他并不觉得可能会堕入地狱的结局有?多可怜。

江弈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笑弯了眼,“麻烦赵董尽快把资料交给我?。”

吴平与赵副董均露出笑意。

第 60 章

走出咖啡厅的江弈哼着小曲, 脚步轻快,连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都不觉得厌烦。

蓝天薄云, 烈日当空。

他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比昨天晚上还要轻松,仿佛多?年以来沉重的心思都卸下了。

昨天晚上纪九韶应下的“好”字,让他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松弛的同时也让他一团乱从最开始到现在?,他都本能地讨厌深究跟纪九韶有关的事情,十一年前是这样,四年前也是这样, 昨天依然。

但?是现在?,在?知道纪九韶真正的处境后,他再也不需要去苦恼那些解不开的线头。

孤身一人的纪九韶, 再也没有无法撼动的家世,再也没有光芒万丈的准继承人头衔,再也没有所?谓前程万里的未来,而他还有能掌控他的利刃。

深不见底的鸿沟被填上了一大半,高高在?上的家伙再也不是只能远远仰望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将由他决定?不是取决于?纪九韶轻飘飘的承诺, 而是他手握足以决断的利刃。

走进?停车场, 正要拉开车门的江弈忽然驻足抬头去看天上的骄阳。

强光刺眼, 直视久了世界一片眩晕,有害的光线在?视网膜上留下模糊的斑点?, 那些光斑的残像隐隐绰绰是一个漠然面孔的轮廓。

直到眼睛承受不住那种灼伤, 江弈才闭目收回视线,笑着靠到被炙烤过的车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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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头一次, 有些渴望见到那个人, 甚至是等不及的程度。

他已经充满了上去抓住他手腕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