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弈索性将牌扔到桌上,咬着舌尖低笑。

没劲,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

这副牌看背面?的图案能辨出数字,他?经常在皇品玩,当然很熟悉其中的名堂。

一般来说,有酒吧的灯光做掩饰,就算是一些老赌鬼也很难发现牌背面?的玄机,没想到纪九韶的眼睛居然这么尖,他?才作弊一次就被看穿了?。

纪九韶继续下?令:“七和九,自述一件高中时期绝对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

平淡的语气?,奇怪又轻巧的惩罚。

好些人暗暗发笑,居然有人把国王游戏玩成?真心话。

唯独江弈脑中轰然,笑意凝结,一瞬间做不出任何反应甚至于?忘记了?呼吸。

“高中时期”的限定代表着什么,只有江弈清楚。

纪九韶察觉到了?。

国王要剖开他?的胸口,让他?把最难堪的东西挖出来看。

高中啊……

对这个包厢里人来说,高中是很遥远的事了?,青春和纯情更是离他?们很远了?,远得像上一辈子的记忆。

拿到黑桃9的人挠挠后?脑勺,皱着眉头回忆:“高中说不出口的事……当年?暗恋过我的美术老师算不算?我能想到的好像也就这一件事了?,一个大我二十岁的已婚女老师,当时还特纯情地写了?情书什么的,结局理?所当然被拒绝了?,一直没说得出口。现在想想,小?孩开大车还蛮搞笑的,不过那个老师算是我后?来选择玩艺术的动力吧。靠?这么一说,我感觉那场暗恋其实?还挺积极的?”

听?众们发出奚落的笑声。

“啊,”在略微有些嘈杂的氛围中,江弈松开痉挛的喉头,垂着头说:“但是我暗恋过的人,是我自卑的根源。”

杂声渐渐减弱,江少也有过暗恋别人的时候?还自卑?

听?清这句话的人,面?色都变得极其古怪,只有纪九韶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后?续。

“那个时候,我不只是舔狗、还是条败犬,嫉恨一个不应该嫉恨的人,我恶心那时候的我,一想起来就恶心。”江弈双肘抵在膝盖上,脊背弓起,脸埋于?阴影中,谁也看不他?的表情。

包厢异常的安静,数秒后?,他?掀起眼帘去看右边的人:“这样你满意了?吗?”

纪九韶还是散漫地倚在沙发上,对着野狗猩红的眼睛说“不满意”。

江弈咬肌抽动,压抑不住的暴戾从胸口破出,“好,你想知?道,我今天就告诉你。”

他?陡然扭过身体拽住男人的衣襟,俯近他?耳边切齿低语,五指用力到咯吱作响。

“我恨你、恨她,最恶心自己?。为什么?因为我碰一下?都觉得是在玷污的女神主动爬上你的床、跟你去开房。那天我就在你们隔壁房间听?,”

他?嗓子里发出灼热而粗哑的笑,“没想到吧,那天我一直在听?,总共两个小?时零六分钟,从前戏到尾声,你们总共做了?两次,原来她叫丨床的声音也跟夜总会里的女人们差不多啊,又尖又吵,你也忍受得了??我站在窗户旁边全都听?得到。在我面?前故作姿态高高在上,在你面?前还不是低贱得要死,跟我有什么区别?她还求着要跟你一起出国对不对,根本就是看不清自己?的蠢女人……哈,这些你根本就已经完全忘了?吧。”

纪九韶点头,他?承认自己?忘了?。

“我拼了?命都得不到的东西,你总是轻轻松松就把它拿走了?,还让我看到它碎掉的样子,我当然嫉恨你!”

江弈越过纪九韶投在苏翰清身上的视线阴戾至极:“甚至仅仅只是看见纪九韶在其他?人眼里的样子,就无法?克制地嫉妒起来了?。”

“那你有没有看见过我在你眼里的样子。”纪九韶侧头,喉咙中蓦地松出一声轻笑,龙舌兰日出的果香和酒气?舔舐过江弈的耳垂,“有时候我都会觉得嫉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半掩在阴影里紧逼着他?的眼神,癫狂、热烈,嫉恨、阴鸷、憎恶,一个人所能拥有的极端情绪全部在里面?聚涌,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他?伸手握住江弈的手腕,缓缓从自己?身上扯开,然后?用所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满意了?。”

他?是他?的月亮,是所有病灶的成?因,是扭曲的源点,他?全部都懂了?。

很多年?了?,这是江弈第一次对着人剖开烂肉。

江弈做了?好几个吞咽的动作,压下?喉咙里源源不断的灼息,慢慢坐回去。

漠视金克年?的询问,抓起桌上的酒杯,面?无表情一杯接一杯地喝光,嚼碎里面?的冰块。

只有这样,才能冷却他?胸腔里剩下?那些永远不能够发泄出来的火焰。

还有一块最腐烂的肉,那块腐肉最好被生出来的蛆啃食干净,永远不要被发现,包括他?自己?。

第 53 章

不想被纪九韶漠视, 也?不想被可怜,江弈还是?想保留仅剩的那点一文不值的自尊的。

他只渴望纪九韶输, 所以从来没有打算告诉纪九韶这些东西。

因为当两者差距过于巨大时,单方面的嫉妒让人难以启齿,没用的自尊使他觉得只要透露一个字,就?彻底暴露了一直以来对纪九韶自欺欺人的在意。

现在遮羞布被拽下,败犬的丑态毕露,但最让他恐惧的场景竟然没有出现,纪九韶没有像以前做的噩梦那样, 傍观冷眼地等他剖开烂肉,转眸就?把?他遗忘在余光一隅。

而是?说:那你有没有看见过我在你眼里的样子。

江弈咽下嚼碎的冰块,胸腔里的火焰逐渐冰冻。

自己眼里的纪九韶?

可明明是?纪九韶擅自在那闪闪发光, 多年来把?他眼睛扎出血、心里硌出瘤子,怎么会是?他眼睛的错。

一切都是?纪九韶的错才对。

将酒杯搁回桌面,江弈彻底冷静下来,对,都是?他的错。

重?新挂上漫不经心的笑容,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进行游戏。

他像条脏兮兮的哈巴狗一样趴在地上的样子纪九韶又不是?没有见过, 这次又算什么呢?不过是?疼一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