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宁挟起尝了尝,是比她平日里吃的味道更好一些,果然很对她的胃口。
“那夫君呢?”
她贸贸然发问,李偃心事重重,一时未能品咂出她的意思,手中筷箸一顿,问道:“什么?”
“夫君对我的喜好了如指掌,可我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夫君说说,喜欢吃什么,”她的目光从满桌珍馐一扫而过,弯起笑眼,定定的望着他,“我想为你布菜。”
李偃挟起一筷白梗米吃了,“我不挑吃捡穿,饱腹便好。”
他定是她的克星,说句话和哑药似的,让你张开口,发不了声。
寂然饭毕,管事奉上香茶。
廊外的雨渐渐停了,寒意漫将上来,风一吹凉飕飕的,赵锦宁下意识抬手抚了抚胳膊,李偃看见了,便道:“时候不早了,也该回了。”
赵锦宁说好,正要起身,他摆手道慢着:“披风是不是留在了马车上?”
她点点头:“让他们取一下便是。”
李偃从椅上站起来:“梨园没有服侍的丫头。”
她的衣物,那些浊物怎能触碰。
赵锦宁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暗暗思衬,其实,他对她也算是体贴入微。
李偃取披风回来,刚抬脚迈上长廊,就见她侧身倚阑眺望着远处。
他走过去,将浅黛色披风搭到她肩上,“有什么好看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是西北方向,墨一样黑的天际,望眼欲穿也看不到头。
她抬手拢了拢披风,还不及应对,他又发问:“能看到京城吗?”
赵锦宁回眸顾他,俊颜无情无绪,眉眼处却笼着一层微寒,在昏黄暗淡的纱灯底下显得格外阴森。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脸了?
“自然不能,”她也不管披风有没有穿戴好了,手一松,转身抱住了他,他身上带着空气中的潮寒,又冷又清冽,仿佛是初春才突破土壤青青嫩芽,沾着露水,不为料峭春寒,肆意生长。不香也不甜,却好闻到愈亲愈近,她紧紧搂住他的腰,将自己整个贴上去,“夫君,我们回家罢。”
许久,头顶才传来他听不出喜怒的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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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6 有几分心悦?(1更)
李宅建在僻静的桐溪巷,回去的路上途径繁闹街道,此时华灯已上,正值晚饭档口,酒肆,饭馆门前熙熙攘攘,丝竹管弦声伴着人声沸腾,热闹不绝,比起午间来又是另一番人间烟火。
赵锦宁掀开纱幔往外瞧,夜晚的秦淮河是黑河,岸畔泊着许多画舫,各色花灯映在水面,将水面染的斑斓错杂。有泛舟的船桨划过,河面荡起一圈圈涟漪,揉碎了灯影,变成了星星点点的光。
天上无星,但水中有。
她一扫今日种种不快,饶有兴趣的提出:“夫君,我也想坐船游景。”
“改日吧,才下过雨,都是潮气,你身子弱,未必受得住。”
有些兴致,改日就不一定有了。
“无须改日,我看今日就很好,”赵锦宁回过身,伸手把披风玉纽重新扣了扣,抬起杏眼盈盈望他,“我穿着披风呢,就今日舟行夜色好不好?”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迫切,这样明明白白的对他表达,她想要什么。
李偃屈指挑起窗幔一角,向外瞥了一眼,河面游船泛舟的人不算多,虽不及平时那般热闹,但也难得清净,“也好。”
马车在岸边停下,赵锦宁戴好帷帽跟着李偃下了马车。
阴雨天气,画舫的生意不是太好,船夫们一看到二人走近,忙颠颠的凑上来,七嘴八舌的喊价拉揽生意。
谁知,赵锦宁一概不顾,反而走到一艘乌篷小船前,望着船板上几大篓肥蟹,问撑杆的老人:“老伯,螃蟹怎么卖的?”
老贩忙伸出手掌,比着五招呼:“五文钱一斤。”
“这些蟹我都要了,可否载我们到下游,游一程?”
老贩憨厚笑笑:“舱内鄙陋,只要贵人不嫌弃,我愿意载贵人一游。”
赵锦宁向李偃伸手,喊了一声:“夫君。”
李偃会意,从袖中掏出个藏青茄袋交给她,她打开从里面捡了一块碎银递给老贩。
老贩一见,忙推拒,今儿还没开张,第一笔生意来这么一块碎银实在是找不开。
赵锦宁却道:“整好的,蟹和渡船的钱。”
她按照旁边画舫的价格,算上买蟹的钱,大致是差不多的。
老贩一脸淳朴,道:“自家的船,顺道而已,用不着这些钱哩。”
“同样是游河,没什么不同的。”
她如此坚持,老贩千恩万谢的收了,将几大篓螃蟹挪开,让他们上了船,解开拴柱上的缆绳冲舱内的两人吆喝一声:“娘子,大官人坐好!”两手扳着木桨划将起来。
家用的捕鱼小船实在简陋,舱不过是用竹片、竹丝编成而成的半圆篷,倒扣在船体,顶多起个遮雨的作用。里头船板上只铺着稻草席,正中间搁了一张小板凳,空间窄小逼仄,人站在里面都直不起腰。
桨一划,船身摇摇晃晃,赵锦宁就有些站不稳,李偃扶着她走到正中,从袖内掏出一物,铺在了小板凳上,“坐罢。”
舱内没有灯,只能靠街边灯笼借些光亮,赵锦宁撩开面前轻纱,移步走近,模糊看清凳子上铺着的是一方锦帕。
她捋裙而坐,可李偃还是站着的,高大身躯佝偻着,腰杆没有往日玉松般的挺拔,模样倒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