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笑险些维持不住...祸从口出,看来有些话真的不能随随便便的就说出口。

天眨眼就黑了下来,赵锦宁歪着头往锅底添柴,火光映衬的白皙脸蛋通红,两道黛眉微微蹙着,温饱二字,只有温没有饱, ? 她正在为明日吃什么发愁。

今日午间颂茴告诉她,霁言哥哥明日就离宫了。

颂茴不能再给她送饭了,太监送进来的吃食,不是馊了就是酸了,比石头还硬的馒头连狗都嚼不动。

起先不是这样的,爹爹只是下令禁足不许她出宫,公主该有的尊荣还是有的,后来听闻爹爹沉迷修道,前朝后宫的事都不大理会,想来也把她这个女儿忘到九霄云外了。

慢慢地那起看人下菜碟的奴婢就开始怠慢她,她拿出首饰来打点才换来一些热汤热饭,首饰总有用尽的时候,再加上有人授意,他们就更无法无天,变着法儿的作践她。

若有朝一日,她能离开咸熙宫,这些害阿娘欺负她的人...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李偃站在屋外窗下,看她面无表情的坐在灶台前,两只手握着一根粗支,正嘎吱嘎吱的用力折断成一截一截的。

火光下的双眸黑的发亮,眼里迸出来可怖的光。

他无比深刻清楚那是什么。

是恨,是怨,是唯有死亡才足矣平忿的怒。

他拎着手里的东西进了屋,蹲下身,夺走她手里的枯枝,扔进灶内,“手都红了,不是说好等我回来再烧水的吗?”

他伤刚刚愈合就揽了所有活计,不让她动手。

“我瞧着时辰不早了,你总也不回来,”赵锦宁微微笑笑,抬眼看他,表情一震,指了指他衣裳问道:“你那里…怎么弄的?又受伤了吗?”

他身上的白色中衣领边染上了鲜红,星星点点的洇到靛青圆领袍上殷红一片,显然是血迹。

李偃道:“不是我的血。”

赵锦宁不自觉咽了咽喉咙,谨小慎微的问:“那是?”

“它的,”李偃提溜起手中的死物到她面前,“吃过兔子吗?”

他手里攥着只耷拉着脑袋的兔子,肥嘟嘟的肚皮上满是血迹,显然早没了生气儿。

“第一次杀兔子…还不熟练,”他笑着说,“等下我去剥皮,这兔子毛还不错,留着你可以做个手袖,冬天戴不冷。”

赵锦宁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赵安宁的宝贝兔子。那年高丽岁贡,额外敬献了这只稀有品种兔子,和一只白犬。

长幼有序,爹爹让赵安宁先选,赵安宁选了温顺的兔子,那只凶巴巴的白犬就留给了她。

上月初,小白溜出去找吃的,到了晚上就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太监拖着扔进宫门内,告诉她:“这小畜生在御花园惊了大公主的驾,还险些将公主的爱宠咬死,皇后娘娘口谕‘恶犬留不得’大公主心善,特地让奴婢们送还给您。”

0012 怎么能不顾你(百珠加更)

赵锦宁的视线落在了窗外,小白就埋在庭院西北角石榴树旁。

看着兔子的尸体,她心里自是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

明面上却不能让李知行看穿。

“这…”她一脸震骇,双手捂住唇,眼睛睁的大大的,柔柔的语气里夹杂着惶恐:“这不是大姐姐的兔子吗?”水汪汪的眼中似有悲悯,像是要坠泪,“兔子也是条小生命…你怎么给杀了……”

“要是大姐姐知道了怎么办?”

他要是不知道她绵里藏针,当真要被这副楚楚善良的模样骗了去。

李偃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完,再温声安慰:“别怕,明儿我们就吃进肚子里谁也不知道。”

“赵安宁不是老欺负你吗?吃她一只兔子没什么的。现在我们不能把她怎么着,等日后,我必定让她跪在你面前任你发落,如何?”

赵锦宁反反复复的思量也难以揣测出他的用意,她和赵安宁都是爹爹的女儿,按理都算是他的仇人,那晚他不是还想掐死她吗?怎么现在他还要帮她出气?这是什么道理?

“知行哥哥…”总归还是要装装样子,她长睫一眨,眼眶热泪滚了下来,“谢谢你。”

李偃屈指为她拭掉泪珠,轻声道:“和我用不着道谢。”

赵锦宁往盆里兑了一些温水,李偃洗了手,接过她递过来的帕子,边擦边说:“瞧,险些忘了…我回来的时候,有两个太监架着个浑身是伤的宫女往这儿来,宫门一开就将人丢到了前殿,我方才把她扶到炕上了,她伤的不轻,你去帮她上药吧。”

赵锦宁不以为奇的道了一声好,转身往耳房走。

每每有奴婢侍候不到,有一丁点不合意的,赵安宁都会教司礼监打个奄奄一息再送到咸熙宫等死,过几天人没了,守卫再进来收尸。

这次又不知道是谁得罪了赵安宁被发配到这里来。

她迈步进门,万万没想到侧躺在炕上的人竟然是颂茴,“颂茴,怎么是你!”

“殿…下”颂茴转过半张煞白的脸,扎挣着起来给她行礼。

赵锦宁一把摁住她胳膊,“你快别动了…”

颂茴伤的不轻,下身的白绫裙子都被渗出来的血染的通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锦宁拿来伤药,坐到炕上,掀开她裙子要给她上药。

颂茴忙说:“殿下…奴婢自己来就成…”

“快躺着别动,”赵锦宁轻轻掀开她的裙儿裤儿,露出里面皮开肉绽的伤口,她看的头皮直发麻,倒吸一口凉气,“谁下手这么狠,把你打成这样…”

颂茴疼的一脸冷汗,死死咬着下唇,声气都颤颤的:“是大殿下…”

颂茴给赵锦宁送饭的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赵安宁耳朵里,随便揪出个错,打了她二十大板,要不是她身体还算强健,怕真挨不过就一命呜呼了。

赵锦宁一直挺感激颂茴,听她说完,心里虽内疚,但这何尝不是笼络人心的好机会:“颂茴,真对不住…都是因为我,你才挨了打。”

“殿下折煞奴婢了,”颂茴在枕上给赵锦宁磕头,“本是奴婢做错了事,理当挨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