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信了他的话, 以为?我真的是他的女儿,只是出了意外?伤了脸而已。我和他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他一直……对我很好,就像他真的是我亲爹一样。
他还给我做了很多?人脸面具,和真人一模一样,让我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还请人教我唱鬼戏,让我有了谋生的法子,我……我为?他养老?送终。”
余大家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面具上,惨淡地笑了一声:“他死后,那种药便停了,我的记忆开始出现混乱,戏班的班主?为?了寻了一位神医,神医治好了我,也?让我彻底恢复了记忆。”
记忆恢复后,她回想起最初的那个自己,时常觉得那是一场梦。
梦中的她还是信安县主?,仗着亲爹是王爷,在京中嚣张跋扈,却也?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她与母亲总是吵架,母亲想让她嫁去外?祖母家中,她不愿意,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绑了个看得上眼的进士回了家。
她的名?声毁了,却成功的摆脱了母亲的束缚,值得庆幸的是她的眼光不错,选的那个人应下了这?门婚事,对她也?很好。
他们成婚后不久就生了一个儿子,他为?那个孩子取名?许澈,然后,她陪着他去交州上任……
再然后,噩梦开始了。
阿缠听她说完才道:“虽然迟了些,但你依旧可以选择去明?镜司上告,皇室县主?被换了脸,这?样大的案子,他们不敢怠慢。”
“是啊,如果我能证明?我是信安县主?白鸢的话。”
“什么意思?”
“我去过?明?镜司,他们虽然不信我的话,却也?接了我的案子,然后给我验了血脉。”余大家垂下头,惨笑一声,“验过?之后他们告诉我,我根本就没有皇室血脉,所以我自然也?不可能是信安县主?。”
她连自己是谁都证明?不了,后面的话,别人又怎么会相信?
阿缠蹙起眉。
“我在明?镜司大吵大闹,最后被关了起来。还是那位神医最后找到了我,他找了证人证明?我是得了病才会疯疯癫癫冲撞了明?镜司衙门,又为?我交了罚银,我才被放了出去。”
“时隔多?年,明?镜司衙门不可能被收买。”阿缠迟疑道,“你……不是应安王亲生的?”
余大家摇头:“我出生的时候验过?血脉,不可能出错。后来我询问那位救我的神医,他说有些药确实能够混淆人的血脉,但对人身体伤害极大,可以用来抹除人的身份,避过?朝廷通缉。”
阿缠心中了然,沿着血脉寻踪并?不是什么罕见的追踪术,这?种药的出现倒也?在情理之中。
“杀了你,还不忘记给你喂药,那人是什么身份,将事情做得这?样周全?”她略顿了一下又道,“你相公呢,他又在何处?”
余大家笑了起来,许是怕此时的样貌吓到阿缠,笑的时候她一直低着头:“她叫韩小彤,父亲曾经是衙门中的小吏,是那个给我换脸的男人的未婚妻。她是一个并?没有太多?见识的,寻常小户人家养出来的女子。”
余大家声音哽住,停了许久才看向阿缠:“周全的不是她,是我相公,许则成。”
果然。
阿缠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意外?,能将皇室县主?劫走换了脸,还没有被人发现,除非有人帮忙遮掩过?去。
虽然余大家之前一直没有提及许则成,可是妻子换了一个人,做相公的真的不知道吗?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才最符合逻辑。
“你来上京就是为?了寻他们报仇的?”阿缠问她。
“是,但我一开始并?没有想着用这样的方法。”
她当然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还知道,只凭自己,根本杀不了两个人。她想过?,要?用其他的办法让他们得到应有的下场。
她在交州越来越有名?气,她主?动结交了来自上京的勋贵,通过?他们慢慢引来了应安王的注意,筹谋了许久,她终于得到了一个进入应安王府的机会。
余大家继续说:“我曾想过?,虽然验血脉失败了,但我爹娘总能认出我吧?他们是否发现过?,那个顶替我的人有哪里不对劲?韩小彤并不是一个多?聪明?的人,这?些年总会露出马脚吧?”
阿缠没有往下问,因为她亲眼见到了后续。
应安王一家对那位信安县主?格外?的好,连应安王妃那样的脾气,都愿意为?为?信安县主?收敛。他们一家人和睦,让人艳羡,被世人称道。
“你知道吗,我吃虾子会长疹子,做这?件事我爹娘、大哥还有许则成都知道。”
阿缠轻轻叹息一声。
最让余大家难过?的,或许不是来自外?界的打击。毕竟,她失去了脸,被人夺走了身份,也?咬着牙走到了今日。
可好容易回到家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亲人与罪魁祸首成了一家人。
他们真的毫无察觉吗?还是说,他们根本不愿意有所察觉。
毕竟,真正的信安县主?,并?不是个温柔善良,孝顺听话的人。
她可能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也?不是一个让人喜爱的妹妹,所以她消失后,一个温柔贴心的人取代了她,她的家人立刻就接纳了另外?一个她,并?且无视了所有的异常。
余大家靠在椅子上,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
“他们让我觉得,我这?些年的坚持,像是个笑话。”余大家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听说这?张皮,是陵鱼的脸皮,不知道为?什么,贴上这?张皮后,她就流不出眼泪了。
其实这?样也?很好,至少不会让人看出她很难过?。
她想尽了办法,想要?为?自己讨个公道。可最后,却被自己的亲人逼上了绝路。
“现在我手?上没有丝毫的证据,能证明?我就是白鸢。除了杀了她,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可是你的仇人,不止一个。”阿缠说。
“是,但我没有办法,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就算不为?了自己报仇,澈儿呢?
她当时为?了许则成,把?孩子留在了上京,可最终那孩子也?没能逃过?去。
“我说过?,我可以帮你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