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1 / 1)

姬苏闻声抬眼,就看到姬瑶一脸惊喜的笑着往自己这边跑来。她身后,快步跟着一个蓝裳的俊美从者,正是于淳容德。

姬瑶动作极快,眨眼就跑到了桌前,眼看就要扑到姬苏身上,武帝忙伸手一挡。

他皱起眉,并不因亲生女儿而宽容,凛冽的杀气与高位者的威势瞬间释放了一缕出来,伴着一句“放肆”直奔姬瑶而去。

小姑娘只是普通孩子,脸色刷的就白了,仿佛一座山峦突然当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压下来,喊姬苏的声音顿时发不出来,双膝一沉,重重就往地下跪去。

后头的于淳容德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当胸仿佛遭到重锤一击,刹时痛得眼睛发黑,和姬瑶一般,双膝一弯就要重跪。

姬苏嚇一大跳,迅速抓住武帝,往他那边靠了靠道:“不适……”

他这一主主动,武帝的气势立即散了去,变脸般放柔了口气将姬苏揽腰往自己身上靠:“有何不适?快唤医者来瞧瞧。”

他们说话不过一眨眼功夫,那边侍卫们出手将差点就要跪到地上的二公主与于淳女先生扶稳了站起。

姬瑶头晕气闷,又有于淳女先生在后头悄然拉她暗示,小姑娘倒是脑袋反应算快,马上压低声音惴惴的与武帝兄长行礼。

姬苏抢在武帝之前温声招呼妹妹:“阿瑶,出门在外礼不可废,可要记好了,以后不可再如此冒冒失失。”

姬瑶点头认错。

“可用了早膳?一起用些。”

姬瑶偷瞟一眼端坐一侧的高大威严的父亲,见他黑着脸明显不高兴但在自己看过去时微微含了含下颚,吓得悄悄往姬苏那侧躲移了一步。

姬苏瞧得好笑又无语,淡笑着拉着姬瑶坐到身边。

见姬瑶小兔子一样缩着,姬苏借着长几遮挡,在下方悄悄握住武帝的手,示意他老实些,方又招呼于淳容德坐下一起用膳。

于游容德哪里敢坐下,天子只是微微一怒,她就根本承受不住,心下凛然与骇怕,姬苏见她面色苍白无血色,便也不勉强她,温声让郭义请她去旁边席上坐下。

因着武帝在,姬瑶见到兄长的兴奋快乐如泥牛入海,早膳吃得战战兢兢,全不知味道,全程不住拿眼偷偷觑看父亲的脸色与哥哥。

武帝稍作易容,改动了眼角走势与嘴角及鼻子高度,面容看着像是换了个人,叫人联想不到高高在上的帝王,但轮廓线条同样粗犷凌厉,气势并不比姬瑶在宫中见到的父皇要差,她因此更紧偎着姬苏,全想不到因为自己这个小动作,让父亲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姬苏想扶额。

好歹挡住武帝的视线看着姬瑶吃了些膳食,姬苏不忍她再在这里坐立不安,便赶紧的放她离开。

等姬瑶离开了,武帝不悦的道:“你同她约定路上说话做甚?瑶已是小女郎,当与汝避嫌。”

“……”姬苏以为自己幻听了,一时竟不明白武帝为什么讲这话,等看到他一脸黑郁,自己也是脸一黑:这老狗子这么不待见自己女儿,他干嘛生儿生女的?

又后知后觉:狗屁的避嫌,他们是兄妹!

难道说敢罔顾伦常的家伙根本没有一点正常的人伦常识?

若是可以,姬苏很想将他脑袋打开来看看,里头到底装的是些什么。

他哦了一声,大约感觉到姬苏的不高兴,武帝克制着喊何总管近来,让他安排姬瑶接下来的水路同他们邻船相行。

姬苏微微一愣:接下来竟是走水路吗?

282 | 二零八、水底(下)

二零八、水底(下)

自陶府往西向,除了官道,还有一条发源自西边的大河,这河极呈U型,自西向东而来,到了陶府的古里山脉后绕这山脉一半拐个弯,又转向往西边回流,因为此河到了古里后从险浚激流转向平缓宽深,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后半段的河水被胤人叫作绥河,据说是因为它不仅千百年间养活两岸民众,也因为河水平缓,使得来往货运商运船只多平安到达,稳稳绥绥的缘故。

绥河一年四季水势变化不算很大,夏初与冬季时因为所穿越的山脉巨大的原因,倒是有季节性的涨水与结冰,但同样物产丰富,上、中、游水产丰富且物种并不相同。

姬苏东巡时坐过船,等到了码头见到使团的船时微微有些吃惊。

这些西行的船只和东巡时所坐的船不同,船只高三四层,人在岸上不觉得如何,等上了船才能发现船身极宽,到舷边外眺,便更能直观的感觉到绥河极宽,竟是从这头远眺过去,远远才能看到对岸泊停的如蚂蚁的船只。

见姬苏眼露兴趣,武帝道:“绥河宽约近千丈(一丈三米),船只若不庞大,便易受来往拥护碰撞而翻,故使者团所坐船只皆为巨木所制,此木重且浮于水,一寸木有寸金之价,若非此行吾父子同行,小国来使,有哪机会享受如此珍贵之物。”

他口气平平,字里行间却尽是理所当然的傲然,随即口风一转,变得温柔小意:“世人以为巨木珍贵,实不知,只生长于险浮山中此木,最为珍稀者,是山内奇草化兽草百年身死缠木而变的木心,千里山峦仅得百十棵木心,由死而生,再由午时至阳转阴之际真正死去,通体高不足十米,通体外黑内红如血沁,集天地阴阳生死之气,吾已暗中使卫采之,待大巫施之以祝刻之以阴文,便送入地宫,作吾父子寝棺。”

姬苏吓了一跳,实在无语之极。

他万万没想到姬武居然说到了身后事。

当皇帝的不都希望自己活得长长久久,恨不得权力一直握在手上?这种想当然的诉说死后的安排……好吧,武帝又刷新了他这个当崽的新认识。

“父……亲思虑长远,可这世上,哪有父子同椁之事,实有违制法礼度。”

姬武微笑:“世间生死皆在吾手,礼法自是吾欲何立,便立。汝乃吾爱,生时同衾,死时自当与吾同穴。”

……

姬武说得姬苏哑然。

谈话间使团的人与物、奴隶等已经陆续分三船而上,有船长吹起兽角,悠扬昴长的呜声里,三艘巨木船解开了锚,缓缓顺着水流开始了将要长达十几天的航行征程。

绥河来往船只如同繁华的城市里的行人商贩般,熙熙攘攘,有些船只体积不小,但与身宽不下三五十米的巨木船相比,却如同孩子般,兰台的人没有坐过如此巨型大物,都新奇的拥在舷边看船看河看两岸风景,因为风徐微凉,吹得正好,姬苏便也留在甲板上。其他船只看到他们这三艘大型船也惊奇不已,他们打量别船时,别船的人也在看他们,这让姬苏想起卞之琳那句“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断章》里的这句实在是太应景了。

又因天高水阔,春末夏初来到,万物正是生发之时,放眼望去翠笼如烟与河水、船只、晴空交织成一片令人望而生怡的天然美景,姬苏早上同武帝他们生的那些闷气不快一时也散了去。

他倚在舷边,嘴角微噙着一丝笑意看着旁边的大小船只被自己脚下的巨木船缓缓超越,偶然眼神同那些船只探头探身出来往上看的陌生人遇上了,姬苏便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武帝与于淳廷各守在一侧,风景再好,都比不过此时心情愉快的儿子更让他们喜爱,两人不约而同觉得,给使者团提供这三艘巨木船实在是明智。

他们在前方两侧放松自己欣赏着风景,远在后头,第三艘巨木船的后头,船尾上延伸出十数根粗如手臂的铜链,往下链接着十来艘一般商贩所坐的船只,这些船上都有三个穿着船仆衣装的人跟船,两人清点着船上的给奴隶与船员们准备的吃食所用,一人则作记录。

船只来来往往,没有人注意到后方的隔着几十米的几艘看起来像是富商载了货而带着游侠护卫的五艘船只,以不紧不慢的速度非常注意的一直缀在了巨木船之后。

如此过了三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