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是女儿国,上台来的皆是女子,但并非独身,而是带了翼蛇上场。据称兰台的女子从有孕开始便会求得一枚翼蛇蛋,将它时刻带在身上与腹中孩子一同孵养,翼蛇不同普通的蛇,它的孵期与人类一般,都是九个月左右,因此孩子生下来,便与同化的蛇为伴,生死相依。
当忽兰提出蛇舞时,大胤的臣子们并不赞同,兰台的蛇作为伴生的另一半,其攻击能力十分强悍,毒性又大,若中途暴起,其害不可喻,然而武帝非常人,只看大殿忽然沉默便明白自己的臣子们心里担心的是甚。只是泱泱大国,怎可会因那等未生之事而做出狭隘气量之举动?此是胤京,敢犯者,天下无可有人,定有来无回!故大掌在空中一压,殿内丝竹管乐之声便细弱下去,这让诸国使臣再次见识到了这个广袤恢宏的上国的规矩与上位帝王的威严之高。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兰台使,请。”姬苏接收到父亲的不悦,微笑着起身道,身姿既有武者之凛冽,又有上位者之清矜贵气,端的风流。
忽兰本还因为殿内气氛而心生无措,此刻听到大胤太子这声如同天簌,当即喜道:“正是正是,我们国家上下皆真诚,此次前来本有交好之意,真真只是表演一番,想叫陛下及诸位见识一下我国风俗而已。”
副使别过脸捂住了眼睛。
殿下,您别这样越描好越黑好伐,就您这样的,咱们想跟大胤结盟讨亲可怎么谈得下去?
忽兰公主不知副使在为自己智商捉急,她给自己倒了酒,越过鱼贯而入站立中央的武女与翼蛇遥敬武帝与太子。
这太子声音可真好听,忽兰的心里有点儿痒挠,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姬苏脸上的面具,心想他可真体贴。
姬苏不知自己被人发了个好人卡,兰台的武女与翼蛇进了殿,他便被勾去了眼神。
兰台的武女不同舞女,具都长发高束成马尾垂于脑后,身着幻青闪动细光的鳞甲,端的英姿飒爽。她们脚上的靴也不同大胤,翘头头尖如钩,靴面皆寒光鳞片,腰后的黑色革带缚了弓箭,而在她们并不强壮的肩膀及上半身上缠停着一种模样古怪的动物,姬苏心道怕那巨大的动物就是翼蛇了。
这蛇鳞皮呈青黑暗色,从眉到额两侧如同生出一排细小棱角尖刺,嘴里并非普通蛇类那样只有几颗牙,一张嘴的时候露出来的是上下各两排的鲜红如血的锐齿。它们脑袋扁平,在额正中往后靠一点的仿佛画了图腾,像个鲜红的眼睛般。
“汝喜欢?”武帝看着姬苏,他理解儿子甚深,知他这眼睛放光的模样,怕是看中了人家的翼蛇,心头生出不快,但口吻如常的道:“此蛇背脊隆起处如驼背,是它翅膀拢收之因,除却背脊尖棘蛇骨,它还生有两尾,尾如骨刺扇,可收可展,巨毒无比。”
有武帝指点,姬苏顺声看下去,果然发现蛇尾似乎是分裂开的,卷在武女身上的尾巴是尖的,在光下泛起如细波的光芒,倒更像普通蛇尾,半会看不出能展开如扇子。
姬苏看完回头对武帝微笑:“父皇厉害,若无父皇指点,儿臣半分都看不出此蛇古怪之处。”
一侧另有武女抬了鼓上来,随着沉沉如雷的鼓声咚咚响起,场中三十位武女迅速拉开位置排成四方。
姬苏眼睛一亮,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现代阅兵方阵或军训检阅比拼。
“飒!”
武女们手握拳迈腿挥拳而舞,身上的翼蛇同样也发出飒音自武女们身上一跃而下,蜷尾落于武女身后猛的展开一边翅膀,如同保护守于后方。
殿内众人只觉脸上大风扑面,万盏灯火也因为这些翼蛇的动静而乱闪动。姬苏微微吓了一跳,马上镇定下来继续观看,发现那蛇好似印度的蛇舞,但又比蛇舞多三分攻击,其翅可单边伸展收缩,翅膀并非羽毛,而更像前世见到的文献小说电影电视里的西方龙的翅膀。
武女们随着时密时疏时急时慢的鼓点表演着极显身体柔韧的武舞,身后的翼蛇们配合着她们的武步,狰狞中带着柔与守护,竟是人兽之间分外和协,动静间又有种古朴又神秘的原始巫舞之美。
姬苏看得如痴如醉,恨不得此刻手里有台手机或相机把这一切记录下来。
兰台的表演极是吸引人眼球,大殿除了鼓声便是武女与翼蛇们的飒飒威喝之声,武帝亦觉得此舞可看,但见姬苏定睛入迷,心下的不喜渐渐扩大。
除了武帝,夜泉的女将军阿奴也心头不悦之极。
夜泉与兰台乃邻国,共同生活在一个支流上下,因为国内皆多女儿,故而两国因为男子时有摩擦,抢亲之事实是平常。
眼下兰台表演如此出众,抢在她夜泉之前夺去大胤上国喜爱,与胤国求娶结亲身强力壮男子的大事只怕上国会偏向兰台。
想到此,女将军阿奴不由得借着酒杯阻挡偷偷看向武帝。
兰台武舞虽然好看,但夜泉女子开放得很,武皇那人,武功大开大合,刚劲勇猛,自然性情也是豪放之流,不若等下轮到夜泉上场之时,她亲自领队。
她长得不差,身姿又健美,若挑起皇座上的那个男人的性致,兰台算得了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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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写不完这章了,晚上要开会,额,下半留等明后天。
218 | 一七九、惊鸿(下)
一七九、惊鸿(下)
武人五感敏锐,尤其长年浴血的将士,姬武几乎瞬间就感觉到一股赤果又热烈的觊觎之意,他面色不动,捏着酒杯的手垂放身侧,硬生生将酒樽捏成了粉末。
这世上,胆敢对他如此大不敬者,不管是谁,他都要将之找出来挖了双眼剁成肉酱喂兽。
武帝冷冷想完,心思又落在旁边姬苏身上,眼看姬苏神魂为表演所勾,心中不快越积越多,几乎要溢出胸腔。就在武帝为姬霆眼神所示意压制住不快时,眼角便看到姬苏脸色极为微妙的一僵。
这是?
武帝顺着姬苏眼神看过去,遥遥落在殿门边的一群侍者身上。
姬苏并不知父亲牢牢盯紧着自己一举一动,他看武舞看得兴起之时,忽然视野里撞进一个身形瘦小的内侍身影。
姬苏过目不忘,一见之下虽未看清内侍长相,但却生出一股古怪之极的熟悉,当下怔了一下后极快的回过神,定定的往那边看过去。
殿门前上菜的内侍不少,加上侍卫等,姬苏一个一个快速的看过去,最后眼神在一个悄悄半个身子落后于一位身形高挑的宫女之后的瘦小内侍身上。
这内侍年纪不大,似乎顶不住殿内歌舞及激越的鼓点的吸引力,最终忍不住偷偷抬起头来。
他一抬头,姬苏嘴角的微笑便凝住了。
他飞快的,以为不为人知的用眼角偷看了旁边的武帝一眼,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姬霆亦时刻看着姬苏,闻着他身上渐浓的酒味,不由得担心的低声道:“殿下,酒多伤身,宴客之酒更是浓烈……”
姬苏心下一暖,又有些无措,轻哼一声并不肯看姬霆,反而转向父亲道:“父皇,儿臣一时贪杯,头有些晕眩,可否先去后殿稍作休憩?”
武帝点头,亲自伸手在姬苏露出来的嘴边脸颊处贴了一下感受着姬苏的体温,温声道:“且去休憩,不必勉强归席,若是难受,便让于淳将军护送汝先回元和。”
姬苏行了礼退下,到了后殿,摆出累样让姬霆出去。
姬霆看着儿子,心头又是苦涩,又是疼痛,想亲近得到的人就在面前,可他们二人之间却如隔了一道山梁,再不复往日亲密信任。
这样的倔强又拒绝自己接近的阿苏,真叫人想将之狠狠惩戒一番,又叫人更想压于身下狠狠欺辱占有。
姬苏不知父亲心中所想,但背上还是一冷,但看姬霆看过来的眼神炽热又满腔的痛苦,他不知要如何面对,便默默别过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