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说到天水国国书一事,诸爱卿,尔等以为这等优厚条件,朕应是不是应呢?”
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一个公主换取一个国家,根本是完全不平等的交换,但天下真有如此好事么?
朝堂被武帝夺权逼宫后一直在清洗,眼下留于朝堂之上的都是他自己的班底,因此没人敢随意开这个口,倒是最后两相并一太尉见气氛沉闷不对了,上前道:“陛下,国聘吾大胤公主一事非小事,臣以为此事不可急,且等暗探传回天水的消息再做打算亦不迟。”
“不错,若天水敢催促,必是心下有鬼,吾等自不可因小失大反中其计。”
上首武帝点了头,话题便转到了二十二日开考的首届科考之上。
这回武帝雷厉风行,直接点了性情严厉、正直或清誉有加的士大夫余士义、涂椒、方士则、孟如海四人为巡查监督使,另点胸怀文章腹有诗书的谏士大夫明堂、梅长亭及两相阅卷方散了朝。
朝堂上一早,姬苏便看出武将当中并不是铁桶,派系目前还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两相是同盟,作为武帝的左臂右膀不动摇。
转到殿后,有重重帷布挡住了官员们视线,武帝方摸了摸姬苏的头,淡声问道:“可累了?朝事了了,然而亟待解决之事众多,若累,便直与朕说,膳后随先生们作功课。若精神尚可,膳后便随朕前往议事殿与两相及太尉们议事。”
武帝一直以为以手自后脑勺往后背顺抚头发,突然换成摸脑顶,姬苏很是不习惯,微微偏了些头。
大概感觉到儿子的不适合,武帝弯腰把姬苏抱起来走路。
姬苏抓着大佬爹的衣襟,想了想如实道:“儿臣还是有些精神的。”
就在姬苏跟着武帝去吃饭再上班的时候,姬庄与姬参各自用着膳,得到了皇弟(二皇兄)被武帝带去上朝的事情。
姬参的眼里有嫉妒,有艳羡,有伤心,众多情绪一一克制不住涌在一起纠结成团,最后又化成死寂沉静下去,几位先生早知大势已去,只立于后并不出声。
姬庄一边喝汤一边称赞:“二皇弟真厉害,居然能跟着父皇去上朝,一看就是将来要办大事的。”
何止林美人恨铁不成钢想把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假儿子狠抽一顿,便是四位先生都恨不得把姬庄脑袋给摇清醒。
几位先生你看我,我看你,看向林美人。
林美人说傻也不傻,心思总是有一些个,否则怎的与季美人同为侍寝,季美人落得冷宫空守最后为武帝所杀的下场,而她又能带着儿子安然生存于宫中呢?
见到先生们眼神,林美人嘱了姬庄慢些吃,便悄身到了小厅。
“林美人,陛下之心已定,再作图谋亦是枉然,唯今之计,大殿下亲近二殿下,可使殿下借二殿下之口,同随上朝学习政务。林美人亦可求见陛下,借机道道他二人兄弟情谊,却万不可提立嫡立太子一事。只要殿下能同入朝堂学习政务,方才有一线机会。”
林美人听得一直点头,起身与四位先生行了礼,道:“大皇子愚钝,实在有劳四位先生费心了,先生情谊铭感于心,有待他日定报此恩。”
66 | 六十、私产
六十 私产
散了宴,且不提林美人回了住处如何一边怒儿不争气,一边嫉恨陛下喜爱另外一个孩子,又一边心疼姬庄喝醉吐得厉害,只道那姬参沉脸随江夫人回了听荷阁,江夫人怒极,一挥袖子把案几上的美人觚与茶杯茶壶都扫到了地上。
姬参垂着眼道:“元旦方始,父皇圣诞之日,夫人动怒不好。”
江夫人不能说长得多漂亮,却是难得的面容带着英气,眉黑且浓,于一般温婉秀丽的女子有别,另有一番韵味,此刻便是横眉怒眼,亦有种巾帼似的气质。
她回身收了怒,变脸似的脸悲下来,双眼微红泛上一层水光,看了姬参一会儿才无力的跌坐于对面,小心伸出手去握住儿子的小手。
果然,即使饮了一点点酒,姬参的手亦还是冰凉一片。
姬参并不在意,只默默把手缩回袖子拢起来,垂着头不让人看到他不甘又绝望的样子:“父皇心中已有决断,自大留起,或许自二皇兄第一个赶至父皇身边便已经分了高下。夫人再恨再气有什么用呢?父皇根本就不喜爱吾,所有根本不会是吾的,夫人骗吾,骗吾”
说着起身,竟是不看江夫人一眼便往外走。
“夫人好好休息,儿回皇子所了。”
听荷阁里外肃静一片,即使姬参上了辇车走远,都仿佛听到空气里江夫人的绝望的无声哽咽。
姬参随着辇车微晃,慢慢的,慢慢的把脸埋进膝里埋进油光水亮的皮毛披风里,身体蜷起来,双肩微微耸动着,像只孤独的小兽。
姬苏醉了酒并不老实,一会儿拱到东边,一会儿拱到西边,一会儿瞪着醉得没焦点的眼睛坐起来戳着武帝胸口直喊:“这位小姐姐,你长得好魁梧啊~”
又非常流氓的在大佬爹胸上拍两下,再捧着脸看啊看,最后非常同情的笑:“小姐姐先天威武啊,以后会嫁不出……。”
很魁梧的小姐姐姬武看着儿子头疼,干脆利落的不等儿子说完直接点了穴道把人按在怀里箍紧了。新换的宫人们极有职业道德修养,仿佛没有听到过二皇子的大逆不道的酒疯话,抬着辇车稳当当的前行。
回了元和殿,等宫人都出去了于淳廷才从浴池那头转过来,笑得一只手还按在肚子上,见了兄长扬起眉毛捏着嗓子:“这位小姐姐~”
武帝沉沉的看着床上抱着衾被滚来滚去的姬苏,像拎猫似的拎着儿子后衣领把他提起来。
姬苏不负众望,手里被子不放,居然还两腿一缩人蜷起来,在半空中闭着眼学了声猫叫。
于淳廷笑得直打跌:“吾这傻儿太可爱了。”
武帝又气又好笑,绷着脸三两下把姬苏剥了,拎着醉猫崽去洗刷顺便掐脸打屁股。第二日起来姬苏头痛得都要炸了,更要炸的是屁股和脸帮子,唤了郭义拿镜来一看,姬苏顿时有点不好了:“吾昨夜撞到几上了?”
郭义和于淳廷:“……”
能把两边脸都撞肿,二殿下您可也真是能耐。好在武帝教育完崽还是不忍见姬苏年初二顶个猪头脸见人,唤唐山给上过药,这会脸上只隐隐有一层浅浅的青印子。
欺负完崽的武帝早上心头还有些郁郁,不想待见这小兔崽子,又怜他头回醉酒怕叫起来头难受,干脆自己一早受了后宫小妾儿女们的跪拜,草草说了几句新春贺词便进了书房研究姬苏奉献的两张纸去了。
一张纸,姬苏画的是舆图,史则之等人踏遍大胤山川,姬苏动笔,几人看着,时不时指点批评两句,用了不到一日便完成了这副大胤与周边诸国界限分明的地图,大胤的每一个州府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新打下的胡蛮之地也辟成了云、燕、牧三州。
最令武帝眼睛一亮的是,有矿产的山脉也有蝇头小字标注,且每个州府的特产及那些国家的特产风物也竟一一标注出来。
字迹不全是姬苏的,还混杂了先生们的,武帝细细看下来,发觉有些地方笔力渐弱,字迹也有些收笔潦草,一寻思,猜测许是儿子犯累了,一边遭先生们鄙夷,一边又被先生们不耐的推到一边休息,几个先生自己上阵把那些地名物名给补上的。
想到这里,武帝心头一软,,又拿起第二张纸。
第二张纸的画比较零碎,一个大画旁边是分解的部分图,同时配以文字。武帝的眼神落在大画底下的两个大字上:水车。
姬苏艰难的吃着早膳,有点不习惯空荡荡的殿内只有自己一人。看着武帝的位置,姬苏摸着脸感觉有点儿不妙:自己居然醉得断片了,昨晚莫非发酒疯厉害吐了大佬爹一身,所以招他不待见了?
一想到这,姬苏更加吃不下东西,很没出息的脑补着关禁闭、打手板、罚抄各种圣贤书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