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兵荒马乱的下午，公关部的员工终于给出了一个可执行性比较高的方案，许晨刚和股东们开完视频会议，又要准备和公关部负责人开会，身心俱疲，这时许晨的二助突然敲了办公室的门，告诉许晨有位贺先生想找他。

许晨不知道这位贺先生是哪位贺先生，他也不需要知道，只是让二助告诉这位贺先生自己正在开会，今日无暇接待任何客人。

等许晨从会议室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助理帮他们定了几个盒饭，但是盒饭里有许晨讨厌吃的南瓜，黄色的丝络糊在米饭上，令许晨失去了全部食欲，随意扒了几口便放在一旁。

开完会之后，许晨心情刚开始变得放松了一些，便开始觉得胃里空空荡荡的，Chris的短信在恰好在此时发来：

【还没有下班吗？那今天是不是不能去散步了。】

【今天的星星好多，可惜不能和你一起看。】

【刚下班，今天事情很多。】许晨回复道。

【那你先忙吧，我下次要提前预约了。】Chris秒回，后面还跟了一个小狗哭哭的表情。

【但是半小时后可以和你一起看星星。】许晨发送信息，嘴角微微上翘，金丝眼镜下的凤眼泛起笑意。

口袋里的手机没有规律地振动个不停，Chris发了好几句话来表达自己的开心。许晨走出电梯，嘴角挂起一抹不甚明显的笑，他在电梯门打开瞬间抬头，大堂沙发上正有位不速之客。

贺照坐在大堂的会客沙发上，低着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运动鞋。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之后，他下意识地看向电梯的方向，刚看到一个模糊轮廓便果断地站起身来，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许晨哥！”青年的圆眼似乎要发出射线来穿透许晨的身躯，他快步朝许晨走来，“我好想你……”明明是一条不见血不松口的狼，却把自己伪装得像一只无害的忠犬。

许晨好像没看见他一样，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经过，贺照的笑容停顿了几秒，亦步亦趋地缀在许晨身后。

“我还记得昨天是许晨哥的生日，但是我昨天要回新校区去办毕业的手续，所以没能赶回来。”

“对不起……我给你带了生日礼物，要打开看看吗？”贺照的反应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许晨这些天来因为那次疯狂的三人性爱而产生的困扰也不应存在。

“你来干什么。”许晨嗤笑一声：“你不是说要让我身边空无一人吗，还是说……“

许晨停下脚步，凌厉的凤眸直视贺照的双眼：“你也知道自己算不上一个人。”

贺照委屈地望着许晨：“那些都是气话，我才不舍得让许晨哥自己一个人呢，至少有我还陪着你。”眼角有泪痣的青年情真意切，用清澈的眼神细致地描绘许晨的轮廓，他说：

“许晨哥……只有我是真心喜欢你。”

许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说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呢？”他抬起步伐，缓慢地逼近贺照，直到他能嗅到贺照身上雨后龙井的气味。

“你喜欢我，所以就给我下药，然后叫你哥哥一起和我上床吗？”许晨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缓慢地退后两步。

“……”青年的喉结滚动一下，干涩地沉默着。

“别闹了贺照，你喜欢的不是我，你喜欢的是一个名为许晨的幻影，你喜欢的是你自己的性幻想，那不是我。”他定定地审视贺照，眼神像玻璃碎片一般尖锐。

“不是这样的……”贺照的双唇颤动，想为自己解释但只能憋出一句苍白的辩驳，长睫下的杏眼积聚起一层水雾，眼角微红。

又是表里不一的扮演罢了，许晨心头了然，淡淡地丢下一句：“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他转身离去，直到鼻腔中的淡雅茶香彻底溃散。

贺照仍呆立于原地，手指机械地摩擦着礼盒。

其实昨天他并没有回新校区，只是在家中看书，看着贺宣在厨房里煮了一锅又一锅的热牛奶，直到整栋别墅被甜腻的奶香味占领。

他本以为在今天过后，脆弱的许晨会将他的主动靠近视作救命稻草，但他发现许晨似乎没有看起来这么脆弱，但也只是似乎。

许晨需要一些推力，直到他真的意识到自己的孤立无援。

贺照也跟着起身离去，走与许晨相反的方向。

事情尚未偏离他的掌控。

然而他心中总是萦绕一丝不安的预感。

＊＊＊

许晨不关心贺照会有什么想法，但他有些在意贺照的礼盒里到底放了什么，于是在开车的一路上总是忍不住去想这件事。按照导航将车停到江边商业区的一个地下停车场，他准备与Chris会合。

刚一走出地面，许晨便见到了商场门口等待他的Chris金发男人看起来刚在江边夜跑完，穿着一套运动服，深陷的锁骨上泛着豆大的汗珠，肩膀上挂着一条深蓝色的运动毛巾，正一边喝水一边看手机。

来来往往的行人中，Chris像是最闪耀的宝石，人们悄悄观望着以汲取他外在的光芒，但宝石本身只是在等待适合他的人。

许晨在远处望着男人灿金色的长发，燥热的情绪突然变得平静下来。

他走到Chris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Chris抬起头惊喜地看着他，汗湿的流海让混血男人精致的脸上有种脆弱的美感。

“我还以为你没这么快到呢。”Chris偏头看向许晨，两人并肩走出商场，过马路后来到了江边的绿道上。

初夏的夜风带着一丝湿冷，但是并不令人反感，只是温柔而无害地吹起行人的头发，让江边的绿植演奏出沙沙的树叶声响，随着路灯下飞舞的飞蛾而鸣奏着。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停留在一个恰好的位置，空气中的沉默发酵着，浸润出一呼一吸之间暧昧的气息。

“嗯……吃晚饭了吗？”Chris主动打破了沉默，然而绞尽脑汁只想出来这么一句话。

“吃了，你呢。”许晨反问。

“我也吃了，国内有太多好吃的东西了，我这几天吃了烤鸭、烤串、早茶、番薯糖水，还喝了几杯奶茶。”Chris掰着手指给许晨数这几天吃过的食物，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像一个给老公报备行程的粘人女友。

“其实我最想吃的是一种，外表炸得很脆但是里面很香软的那种糯米团子，”Chris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空心的，上面撒着白芝麻。”

“你说的是煎堆吗？”

“可能是，我不太记得了。”Chris有些失落的放下了手，“我妈妈是中国人，爸爸是英日混血。小时候妈妈会炸那种糯米团子给我吃，但是我回国之后找不到哪里有卖。”

“我小时候在市场里还能买到煎堆，还有咸煎饼之类的小吃，现在只能在茶楼吃到了。”许晨怀念地想起小时候的食物，虽然种类并不丰盛，但在当年的他看来已经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了。

“我还记得小时候，爸爸很少回家，每次回来就是坐在沙发上看球赛喝闷酒，但他心情好的时候就会给我一些零钱，让我去市场买些零食和下酒菜。”灰绿色的眼眸像深不可测的湖水，许晨在不知不觉中说出了一些从来没和别人说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