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今日离开京都已成了不可?能的事,他还没有熟练地掌握瞬移,再?说了,从?京都到东京,五百一十三公里,除了杰权作代?步的龙,没有比新干线更好的选择,他还不至于自?我折磨,在计程车上耗费无数个小时,走?国道回东京。
那去哪里呢?
亏待自?己是不至于的,去旅馆住一夜吧,那些纯日式的旅馆是五条悟所不喜的,他不说厌恶和风的一切,榻榻米所散发?的苇草气息、由朽木构筑起的雕梁画栋再?昂贵的木头在他眼中不过是代?表着旧时代?的朽木罢了。却也没那么厌恶,以至于一日也不能住,只是让他选,富丽堂皇的由钢筋混凝土搭建的高大?建筑物才是他所喜爱的。
但这不过是一夜,看时刻表,再?过四个小时自?京都发?起的列车又要重复它每日一成不变的劳动,坐最早一班车回东京也不失好主意,他也不是那么需要睡眠的,一夜而已,他可?以做很多事。最重要的是,能赶上东京的午餐。
这样想着,五条悟心下有了决定,他决定找地方度过一夜。
他脸上流露出点?生动的少年气,五条悟想起了七海与?灰原雄口中的网咖,连杰跟硝子也听说过,他时常看漫画与?小说,除却那些代?表着爱与?梦想的异世界创作外,偶有都市青年向的,并非挥洒汗水与?眼泪在倾泻的夕阳下朝甲子园进发?,而是一些青春少年的隐痛与?静谧的爱恋。
以五条悟的性格,定当不会?喜欢这样的故事,他却记下了一些不得了的信息,譬如新宿的黄金街、二丁目的酒馆,蜗居在网咖里的青年,或许还有空间狭小只容三人站立的拉面店。
他问过夏油杰他们这些地,以一种兴致勃勃的、故作高深的口吻,七海跟灰原说他们听说却从?未去过,那是当然的,这两人分?别?是一等星悬挂在肩头的优等生与?运动系男子,倒是他的两个同期似有过次经历。
硝子点?燃一根烟,这就是校内的好处,她能随时随地享受尼古丁的滋味,不需要专程跑到吸烟的角落。
穿套装打领带的大?叔会?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她,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五条悟吵吵嚷嚷地嘟囔着:“杰、硝子,你们知道那地方吗?”
硝子就着朦胧的烟雾,回了短促而喑哑的一声:“啊。”
Led灯管投射出的细碎灯光与?烟雾相交融,他们正在高一的教室里,硝子倚靠讲台而立,夏油杰呢,则坐在七海的位置上,烟雾笼罩主他的半张脸,只有那一双眼睛,流露出些许的笑意,间或夹杂着捉摸不定的情?绪,他同五条悟说:“那地方不适合你,悟。”
五条悟不懂的夏油杰眼中的情?绪,他向来是不会?读空气的,而夏油杰真有那么多的想法、情?绪吗?也未可?知。
于是五条悟用他一贯的,用硝子的话说“理所当然的撒娇”口吻回馈道:“为什么啊,杰,有什么不合适的?”
理由很简单,网咖的环境太恶劣,闭塞的空间与?仿佛流淌着暧昧情?愫的虚幻是漫画家的艺术修饰,真正住在其中的是一些与?家庭割裂或者负气出走?、缺乏金钱眷顾的游民,曾经夏油杰在网咖短暂停留的日子,都伴随着晦涩灰暗的情?绪,与?绕不开的争执,大?脑充满愤怒,那么身?处陋室之中也无从?感知。
但这一切是不需要跟五条悟讲明的,他只是含糊地说:“就是不合适而已。”
五条悟的注意力又很容易被?转移,尤其是他不那么在意的事。
于是又热热闹闹做别?的去了。
万籁俱寂的深夜,五条悟陡然想起当时的一番话,他轻快地打定主意,决定去网咖。
他思索的那么一小会?儿,从?东京方向驶来的最后一班新干线到站了,在车上的只有寥寥数人,咒术师是没有的,他压根没有感受到属于咒术师的,被?精加工的咒力。
只是有一团,该怎么说呢,颜色也太眼熟了,但是杰的咒力不会?这么弱啊。
正如同一棵大?树上找不到两片相同的树叶,人的咒力也是一样的,在五条悟的脑海中有一块色谱,人们的咒力色被?动地给六眼收录了。
他不会?费心记录普通人的色彩,可?挚友的颜色必定记得。
五条悟忽然回头了,眼中的画面如同电影里的一帧,暂停、定格,耳边传来胶卷哗啦啦滚动似的声响,穿堂风扫过京都站内稍显寂寥的甬道,托起沉重的发?尾连同杏色的绒线发?圈在风中勾勒出俏丽的弧度,与?覆盖雪白面孔的纤长发?丝。
说来也怪,夏油杰本人不算很白,比不过五条悟,那真是与?他白发?相得益彰的浅色,可?杰变成女体,肤色也一键美白了,或许是男女之差异吧。
手上提着一款小牛皮鞣制的四方形学生包,这又是五条悟不曾看见过的,杰是赤手空拳战斗的大?师。
他的瞳孔陡然放大?了,璀璨的星瞳中只装得下一个人的影子,他无时不刻告诉运转的大?脑在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下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在汹涌的信息洪流中,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只余萦绕在耳畔的白噪音。
“杰?”他听见喉头震动挤出的短促音节,看他痴愣的、不知该做出何模样的表情?,仿佛陷入了一场白日幻梦。
而夏油杰呢?她只是顺着呼唤自?己之声,望向源头,看定五条悟的瞬间,她脸上划过精彩纷呈的诸多情?绪,生动的色彩被?六眼忠实地存储在记忆的最深处,最后化作一声震惊的,又难以置信的低吟:“悟子?”
悟子?
*
窗外倏然落起淅沥沥的小雨,开头只是密集鼓点?般的细珠,砸在M记一整面的玻璃墙壁上,十分?钟后汇成小瀑布般的水流,在厚重的玻璃面板上倾泻而下,细密的水珠铺天盖地地笼罩这座城市。
M记隔离了雨,圈出一块覆盖温暖橘色光芒、流淌着清爽凉风的天地。除却杰与?悟,只有三三两两的不得志的成年人,一些穿着皱巴巴的西服吃薯条,还有用公文包该在头顶,迎着突如其来的骤雨,跑进这躲雨。
五条悟与?夏油杰也遇见了雨,他看似若无其事地展开无下限,无形的障壁覆盖着他。
杰没有带雨伞,谁能想到京都会?有雨呢?
无下限让悟免于受到雨的侵袭,他做了一个动作,解开校服外套的扣子,又利落地拽开一只袖,空出的一半校服盖住了杰的脑袋。
杰:?
悟说:“这样就行了。”
夏油杰的身?体紧贴着他的黑色内衫,几乎能闻到浸润长发?的佛手柑气息。将近一米九的五条悟看着她头顶,忽然说:“杰你变矮了。”
夏油杰含笑说:“是悟子变高了。”
“悟。”他更正道,“是悟。”
他维持这一略显笨拙的姿势,跟杰走?入最近的M记。
夜已深,M记的店员也疲软起来,拖着有气无力的调子说:“欢迎光临。”
他俩点?了些吃的,五条悟不用说,汉堡汉堡与?汉堡,他看杰对?菜单犹豫,最后选择了份量减半的套餐。
他几乎是不会?在意杰常点?什么,可?就在刚才,他对?着菜单思忖的神色突兀撞进悟的脑海,以至于他冒出这样的念头“她跟杰点?的完全一样啊”。
冒出这想法时,他忽地有些烦躁地甩动脑袋,打见到女版杰开始,他就不大?正常,连话也不是那么会?说了。
悟想,他一定是被?惊到了,谁叫杰叫自?己悟子呢?这世上怎么真有性转的事!
对?了,刚才娜娜明火急火燎地打电话,不是遇见传说中的“悟子”吧,他口中古怪的问题,就完全能理解了……
想到这,他蜷曲手指伸向兜中手机,给娜娜明打电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