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1 / 1)

武英殿内, 贞元帝面色颇为难看,冠冕未脱,因为侧着, 挡了眉眼的光线,来自帝皇的威压席卷了整座武英殿。

因为赏花之宴是太后懿旨,如今出了事,可不就是打了太后的脸面?这会儿偏殿内跪了一群贵女, 个个面上布满泪痕, 胆子小些的更是抖得如同筛子一般,却碍于太后威仪也不敢哭出声。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一主一次地坐着,整座殿内的气氛都有些诡异的安静。

贞元帝黑着脸, 看着萧湛和苏胤立于殿前,又看着躺在地上,被人抬进来, 几乎不省人事的刘奉先:“到底是怎么回事?萧长衍,是谁给你的胆子?先前你先斩后奏,擅自做主,处理朝廷命官之事,朕是不是罚你罚的轻了?才纵容得你这边无法无天了?如今将人打成这样, 还敢来朕面前告状?朕还管得了你吗?”

面对贞元帝一上来的威压,萧湛面不改色心不跳,毫无波动。

贞元帝不满于他,萧湛心里是清楚的,这段时间的桩桩件件,或直接,或间接地都与萧湛有关系。

“陛下,长衍平时依仗着陛下您的宠爱, 是鲁莽了一些。长衍不否认,像武宁侯家的这样的子弟,臣着实看不上。无非不过仗着自己出身军戎,有几分拳脚功夫,目无尊卑,僭越无礼便也罢了,还敢妄想揣测圣心,在长衍看来陛下体恤百姓,厚待萧家,如何会是如这厮所妄言,长衍心中不痛快,便将人打了,一时手重,长衍不觉有错,但若陛下要罚,长衍也受了便是。”

萧湛话里的意思明明白白,他就是仗着陛下您的宠爱,所以看不起那些徒有虚表的官宦子弟。

加之大禹本就尊卑有序,他萧长衍的身份,不仅比刘硕高贵,便是比起刘奉先的爹,都是平级,今日就算他不像刘奉先出手,依着大禹律法也是当罚。

再加上,萧长衍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因为刘奉先妄测君心,所以他才动得手,是为了维护贞元帝。

这不仅让贞元帝被堵得一愣,这会儿,便是想要跟萧长衍发火,也得是问个是非缘由,没准最后还得是夸萧长衍一声“有功”?

更是让刘奉先躺在地上半醒半昏之间,差点又是吐出一口心头血来。

贞元帝的目光带了几分明显不悦地扫了一眼在地上因为激动却又无法张口说话的刘奉先,而后再萧湛和苏胤之间游离了一遍,沉吟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湛倒是不慌不忙,却又故作愤然地瞪了刘奉先一眼,神色似乎还想再踹上两脚:“陛下,长衍站得远,赶到的时候我阿姐已经从近五米高的牡丹亭上摔下来了,若不是碰巧有人接了,今日提人来御前的就不是长衍了。”

若是萧青帝出了事,来的人怕不仅仅是萧老将军这么简单了。

贞元帝的脸色微变,眼底滑出一抹极淡藏得极深的晦暗:“怎么又同青帝扯上关系了?”

萧湛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怒意,极为不屑地睨了刘奉先一眼:“哼,陛下,长衍在亭下见刘奉先当着一群小姐们的面,想要轻薄于阿姐,阿姐不愿屈从,失足从牡丹亭摔了下来。是以长衍自是气不过。而且,还得亏了长衍耳力好,变听得他们在牡丹亭说,我阿姐到了如今这般年岁,还未许人,是因为陛下想要纳我家阿姐入宫做皇妃。”

“放肆!”贞元帝听得刚不小心拍到了手边的茶盏,顿时茶香铺了满桌,刘公公在一旁伺候着,忙不叠地取了帕子擦拭。偏殿更是听到了一声尤为清脆的瓷器碎落在地发出的清脆的声音,格外的刺耳。

“放肆至极!”贞元帝当真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索性抄了倒着的茶杯,直接往刘奉先身上咋去,“竖子无礼,敢如此编排朕?连朕自己都不知朕何时要纳妃?更何况,朕与你们父亲同辈,倒底是谁敢传此等忤逆言论,曹顺,传令下去,给朕严查!”有指着被砸了也毫无反抗之力的刘奉先,“此等无君无臣,朕必要严惩!”

萧长衍见贞元帝那副唯恐避之而不及的神色,心中冷笑,他当然知道原本亭中那些小姐们其实话里的意思是贞元帝想将萧青帝留给未来的太子为皇妃,是再给未来的太子铺路,只是因为太子之位悬而未决,所以萧青帝便一直未曾婚配。

不怪外面有这样的传闻,便是他们萧家自己,也隐隐有这样的猜测。一直以来,几代皇帝都有想将萧家的女子纳入后宫为妃的打算,只可惜,萧家几直系都不曾有过小姐,而且萧家人丁也不怎么兴旺,偶有几位小姐,都是快要出五服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萧青帝,保不齐,贞元帝为了捆住萧家,动些别样的心思。

不过这件事,萧湛原本也不敢笃定,毕竟萧青帝到底是萧闲的女儿,便是与净玄禅师也有关系,中间隔着皇权,贞元帝也不一样会放心将萧青帝放在宫中。

加上如今萧青帝也已年过二十,婚事当真不能再拖,继续拖着,贞元帝难免也会被诟病,是以有了今日这番试探。

不管以前有没有,今日萧湛将这话摊到明面上来了,贞元帝便是有想要萧青帝做未来太子的皇妃的打算,也得计较一二再说了。

苏胤才是名正言顺太子的,至少在苏胤顺利夺权之前,萧湛可不能让自己阿姐和苏胤被胡乱指了婚事,否则他得掀了这武英殿了。

萧湛:“陛下,长衍当时也是气不过,那会儿苏胤也在现场,也是听到了才对,长衍的脾气陛下也是知道的,长衍自幼时便闯了不少货,都是急性子。不过这句话倒不是刘奉先说的,应是亭中的小姐们,至于是哪位,长衍不熟,无可分辨。不过这刘奉先也没说什么好话,他说,若是陛下不纳阿姐,便是有意要将阿姐嫁给东陵或者胡虏蛮夷去和亲,被人侮辱,不如从了他!而后又眼睁睁看着阿姐失足,陛下,言语至此,长衍如何能忍?这要是长衍都不出手,长衍今日还有何颜面站在殿内?不如拿刀抹了脖子,羞愤而死算了。”

萧湛话落,苏胤便施施然开口道:“今日救下萧小姐的人,应该是北齐使臣之一,怀瑾自接手陛下之命,着手准备五国会晤之事,自然也了解一番各国来使名单。”

言下之意便是,刘奉先不进侮辱萧青帝,还顺带便的当着北齐的使臣的面,侮辱了北齐,更打脸的事,还是北齐的使臣将人救下来的。

这要是传到北齐和东陵去,在如此特殊时刻,岂非有损两国邦交?

有了苏胤的开口之后,这会贞元帝看向刘奉先的眼神,愈发毫不遮掩的厌恶了。

萧长衍揍得这一顿都算是轻得了。

.....

萧湛和苏胤两人在贞元帝复杂的眼神之下,离开了武英殿。

经此一闹,萧青帝的婚事,至少就算是贞元帝有动心思,也不好再做得难看,当即便表明了,没有要把萧青帝的婚事作为政治筹码来牺牲,君无戏言。

只要萧青帝喜欢的不是格外忌讳之人,想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应当无问题。也算是因祸得福。

至于群小姐们会被怎么处理,萧湛就管不着了,当着太后的面,打了太后和皇后的脸,这种事,也轮不到萧湛来操心了。

京都城是藏不住消息的,但凡又些许风吹草动,便会有无数的流言传遍大街小巷,或多或少都会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最热闹的自然是近日愈演愈烈的关于苏胤乃是贞元帝二十年前早夭的太子司徒胤。

柳絮凭风起,哪怕是一缕极弱的微风。

这二十年来,关于苏胤的桩桩件件的特殊,都为了这个不可言说的秘密,增加了积分可信度。

都说流言止于智者,可是当流言一点点接近于真相的时候,更甚者,当大街小巷中,开始有百姓说,

若是苏公子是咱们大禹的太子,那便顶顶好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

最可怕的便是民心所向。

天气渐暖,萧湛知道自秦州府回来后,弹劾自己的奏章高低有不少,贞元帝也不怎么待见自己,萧青帝的事也算是去了他们大家心里的一块心病,索性搬了躺椅,悠闲躺在自家的院子了,瞧着腿,晃着晒太阳。

多少年不曾这般惬意地休息过了,萧湛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有些感慨出神。

“你倒是会躲清闲。”西门江樵自己推着轮椅到了萧湛身边,抬头看着难得的晴空,“今日这天气,着实不错。”

萧湛侧眸看了西门江樵一眼,虽然温润的侧脸依旧干净,萧湛一打眼便能瞧出自己这位好友藏在眉宇间的那丝疲惫:“最近没睡好?我思忖着最近也没让谷主大人忙什么吧?”

西门江樵牵唇一笑:“我能帮的了你什么,你不是都有十四州了嘛?十四位州主,以有八位被你召唤来了京都城,还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了的。”

萧湛淡定地喝了口水:“嘿,西门谷主,这是在抱怨我冷落了你?只用十四州不用梵音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