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湛合衣将谢清澜搂到了自己的怀里,将额间抵在谢清澜的清瘦的肩膀上,原本有力的双手,此次此刻,抖得有些厉害,他试了两次才谢清澜的面具摘下。
萧湛闭着眼,一直到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松了口气。
背心已经湿了一大片,指骨用力而发着酸疼,这些萧湛都无从顾及。
“苏胤,你疼不疼。”
声音里带着无尽的颤抖和痛苦,如同一头低声呜咽的狼。
仿佛感受到了萧湛的悲伤,苏胤的眉心皱得更紧了一些。
在苏胤陷入昏迷之后,萧湛身上的蛊便已经有了反应。
事情太多,又不想让苏胤担心,蛊的事,萧湛只是轻轻揭过便没有再提。
起初他以为,这蛊只是吞噬他的部分记忆。
而自从与苏胤在一起之后,越来越多的片段,七零八碎地在萧湛的记忆中出现,终于在这一刻所有缺失的记忆都蜂拥而至。
萧湛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涨得发疼,额角的青筋都显现了。
萧湛依旧一动不动地搂着苏胤,牙龈咬得生疼。
他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十六岁的萧湛,最喜欢用狼毫编制在一起的发辫,束起高高地马尾,发尾吊着一枚狼牙。
那枚狼牙是萧湛十岁那年,一个人深入大漠,斩杀第一头狼王的勋章,自此以后,他获得了草原的认可,也获得了萧家数百万将士们的认可,他意气风发地在草原驰骋,人人都得喊他一声萧小将军。
萧湛第一次听到这个称为,便觉得自己理当如此。
当年父亲就是把两颗狼牙坠子送了母亲。父亲说,男儿的荣誉和功勋,以身报国,有一半荣耀是属于母亲的。
这个念头,便在萧湛心中落地生根。在萧湛十二岁离开谷阳关之前,便留了一枚狼牙在母亲的墓前。还有一枚萧湛一直带着,带到了京都。
一直到十六岁生日。
萧湛的生辰刚巧是在夏至日。
在京都四年,贞元帝是绝迹不允许萧湛出京都的,只是这一次也不知怎么地,竟然一纸皇恩,恩准萧湛出京都。
萧湛第一次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离开京都。原本萧湛才不愿意去那什么大慈恩寺,不过听说苏胤也要去,便也半推半就地去了。
“阿姐,你这是在煮什么?”
萧青帝在厨房里,亲手将鸡蛋洗干净,打上香甜的糯米酒酿:“长衍的生日啊,自然是要吃上一碗香甜的酒酿鸡蛋羹。”
萧湛背靠在灶台上,手肘撑着,抬头看着屋外的绿荫:“阿姐,那你多打两个蛋。”
萧青帝还以为萧湛不够:“放心,已经给你下了两个,你若是再不够,我便给给你多下一个?”
萧湛转身:“阿姐,你便多下几个,然后在这里放点酸甜的葡萄干,或者酸枣干什么的。”
萧青帝狐疑:“啊?这些东西放了,这酒酿鸡蛋羹原本的甜味不仅淡了不说,还会变得酸涩,你不是不爱吃酸吗?”
萧湛弯眼一笑:“前日我惹了苏胤不快,听说他也要去大慈恩寺,我邀请他与我同骑,他也不愿。阿姐的手艺好,我端一碗给他,他爱吃酸,吃了酸的,便不同我生气了。”
而且今日也是苏胤的生辰,苏胤说过,他与我同岁同时。
萧青帝淡笑:“长衍是怎么惹着苏公子了?”
萧湛撑起了身子没有说话,眼神有些飘忽,心中想着,不过告诉苏胤,我心里欢喜他,还趁着苏胤愣神的功夫,亲了苏胤一口。
萧湛伸手压了压自己的唇,还是软的。
最终萧湛的这一晚放了满满一层酸葡萄干的酒酿鸡蛋羹,也没有顺利送给苏胤喝。
当爷爷带着四个萧湛从未见过的男子,拦了萧湛的去路。
那和尚眉目之间倒是与苏胤有些相似。
彼时的乔砚云眉间尽是烦躁:“你便是萧闲那个一直赞不绝口的小侄子?”
萧湛看向爷爷:“爷爷,是有何要事?若是不耽误,我先去给苏胤送碗酒酿鸡蛋羹再来寻你们?凉了便不好喝了。”
乔砚云:“命都快没了,还怎么喝你的酒酿鸡蛋羹?”
......
乔砚云并没有直接带萧湛去找苏胤,而是将萧湛单独带到了一个隔间。
萧湛暗中打量了一番眼前人的装束,这是南疆的打扮。爷爷方才面色沉重,却没有阻止眼前人与我单独谈话,说明这人是值得信任的。
乔砚云见萧湛到时沉得住气:“你也是个不错的孩子。”
萧湛:“所以,你是谁?苏胤出了什么事?”
乔砚云终于谈了口气:“此事前因后果太长,阿胤的时间不多了。而你是唯一一个能救他的人。”
萧湛顿时心中一滞:“你什么意思?苏胤明明前两天还好好地,怎么可能突然,突然这样。你让我去见苏胤,我确定是他后,怎么救都他可以。”
“萧长衍,长衍,是你的名字吧。是个很好的名字。当时你叔叔给你和你兄长取名的时候,还冲我们炫耀了许久,拉着你父亲,还有苏获一起翻了许久的书。希望你们兄弟两能百世安宁。”
萧湛心里着急,并不想听乔砚云说这些:“你到底要说什么?”
乔砚云苦笑了一声:“阿胤身上有一种非常非常厉害的蛊,与生俱来,无法根除,这蛊乃是天下至毒之物,以苏胤的气运为食,但于此同时,也会集天下气运于一身,相佐相成。但是这蛊在苏胤十六岁的时候,会有一个生死之坎。生则必有盛世百年安,死则气运聚散乱世生。”
萧湛不信鬼神,他萧家多少先辈战死沙场,如今的太平天下,有事多少将士,抛头颅洒热血,马革裹尸,汗洒疆场守护下来的,如今眼前之人,这番“气运之说”简直就是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