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湛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爷爷,此前我一直在收集李建兴和司徒瑾晨,涉嫌提供过南风楼一边敛财,一边通过屯田尚书一职与他国借贩卖人口为由,实际上行得是互通奸细的勾当。如今我手中已经有了人口贩卖的账目明细,但是这些年,他们到底通过人口交易安插了多少奸细,这些奸细的组织背后到底是谁在掌控名单,长衍还未查出。”
萧湛说着喉间觉得有些干涩,这些年,也不知道这些当权者,用权力敛了多少钱财,国库日渐收紧,百姓只会越加的苦不堪言:“原本我想将背后的细作完完全全地都查出来,但是眼下,长衍想先把李建兴这老东西的拉下来,不然长衍也不放心离开京都。”
“光有这些还不够,”萧老将军转身,从一个暗格中,掏出了一卷金黄色的卷轴,“这是李建兴这些年和公孙家的一些账目往来,账本是从公孙家偷出来的。稍后找个人,核对一下账册,看有哪几笔是这次秦州府贪墨来的。”
萧湛:“爷爷,您这是早就在查公孙家了?”
萧老将军扫了萧湛一眼,可是萧湛明显看出萧老将军有所隐藏:“老子做事还需要跟你汇报?这账本还热乎着呢,别弄丢了。”
萧湛挑了挑眉,和萧潜对视了一眼:“爷爷,公孙家运输能力是四大家族中最为出色的,我记得,只要是朝廷发往灾区的赈灾物资,一半是官道,有一半都是通过公孙家的线路走得。这其中的痕迹,就算只有三天时间,也定然能查出不少来。”
“这个元宵节,怕是不太平了。”
“贵妃娘娘,不好了,陛下要将大殿下,压入禁宫去了。”
舒贵妃正在赏山茶花,手下顿时一重,原本躺在掌心的花边被碾出了鲜红的花汁:“李丞相呢?他怎么说?他难道没有阻止陛下吗!”
赶来报信的公公吓得顿时跪在了地上:“娘娘,李丞相,李丞相他…..”
“说!”舒贵妃的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李丞相怎么了?”
“李丞相也自身难保了,被停职看押大理寺了。大理寺那边查到了李丞相和大殿下互相勾结,借贩卖人口为由,为他国细作行潜入我朝便利之实,还查出了南风楼幕后的庄家正是殿下和李丞相,陛下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殿下和李丞相受压了。”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舒贵妃不敢置信地怒声道:“瑾晨疯了吗,他怎么可能会去私通敌国,让敌国的细作潜入我大禹?这绝对是污蔑!来人,我要见陛下,陛下怎么可能会相信这种谣言!”
“娘娘,您息怒啊,不仅如此,今日在北门外,萧小侯爷捡到了一个从秦州府来的流民,状告李丞相,说李丞相私吞百万两赈灾银粮,使百姓苦不堪言,以至于秦州府反了!”
“啪啦……”原本被献贡上来供太后娘娘们赏鉴的山茶花,应声落地,花枝、花叶、混着泥土,碎了一地,污泥溅到了舒贵妃的裙摆上,只剩下花杆,直直地立在原地,不见生机,亦不见死期。
文昭阁内,中辅司的一应官员齐聚,贞元帝坐在龙椅上,捏着眉心,闭着眸子听群臣们不停地来回博弈。
“秦州府叛乱之事还没有收到官道信件岂可因为区区一流民就如此轻易下定论?”大皇子一派的李大人义正严辞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李大人,陛下都将李丞相革职停查了,你这是对陛下的处理有意见?”黄大人扶了扶胡须正色道。
“陛下,臣无此意啊,臣是觉得….”
“好了,”贞元帝抬了抬手,“萧太傅,你怎么看啊?”
萧太傅上前一步:“陛下,据臣推算,若是秦州府当真有叛军生变,等军情急报呈上来,不过在等两三日的时间,出使也不查这点时间。臣以为,还是等军情到了,在决定俞博士是否还要周游列国为好。”
萧湛忽然轻笑了一声:“陛下,今年的五国朝会主理人是萧老将军,不如听听萧老将军的人意思?”
萧老将军站在萧湛身前,不能回头,心里笑骂了萧湛一句,而后开口道:“陛下,老臣以为,五国朝会,主理国须派使臣持节而往,取回和氏璧,这是九州诸国既定的传统,礼不可废,否则有损国威。”
原本按照萧湛的品阶是不应该来参加中辅司的会议,但是事急从权,不仅萧湛在,苏胤也被贞元帝一同叫了进来。
苏胤一直沉默着站在一旁认真听着: “陛下,萧老将军,怀瑾斗胆,敢问一事,虽然萧老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但若是秦州当真乱了,西楚乘机而出,乱我边境,又当如何?”
不待萧老将军开口,萧湛便结果了话题:“自然是犯我属地者,吾必诛之。年前我兄长诛杀退敌连下五城,不就是最好的说明?”
萧湛说着便看向贞元帝:“陛下,长衍有个提议,我兄长不是正在返京途中吗?先杀退胡虏,又剿灭南风余孽,趁此胜势,便让我兄长一鼓作气,取道西南,直趋秦州,收服叛军!”
萧湛说得面红耳赤,似乎是他自己在上阵杀敌一般。
贞元帝若有所思地打量了萧湛一遍,眼底的探究藏在深处。
萧长衍当真是初生的牛犊不畏虎,还是对于运兵之道当真不通?
萧湛的这一番话直接引起了各路朝臣的不满。
“萧老将军,你们萧家的儿郎也太狂了一些,若是在北境也就罢了,怎么,如今你们萧家时连西南境都要跨越万里来掺一脚?”很快便有人出来反驳。
萧湛故作不解:“我兄长本就是陛下钦点戍边大将军,为国效力,如何还分地域,王大人说话未免太诛心了吧。”
那王老人一脸的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模样: “亏得萧小侯爷出身将门,难道不知道,一军不二将?而且萧将军长途跋涉西南境相去近万里,萧将军再厉害,也是凡人之躯,怎可如此奔波?”
萧湛挑眉一笑: “哦?是吗?那难道王大人有更合适的人选?”
王大人被说的一噎,西南境的二十万守军虽然有纪阳侯直率,但也不过挂个名头,但是纪家一直在京都城养尊处优,让纪家去西南境吃苦,这话纪阳侯自己可以提,他可不能干这得罪人的事。
“好了,”贞元帝微微压了压手掌,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贞元帝抬眸,眼神若有若无地到了萧老将军一眼,不过萧长衍方才的那些话倒是提醒了贞元帝,萧潜到底出来太久了,也该回北境去了。
“秦州府之事还未有定论,等收到军情急报之后,再待商榷。至于俞博士前往列国周游之事…..萧老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但俞博士到底七十高龄,此去人选,有待重新商榷啊……”
“报,陛下,俞博士求见。”
“宣。”贞元帝一振。
俞博士入殿时,一双老目炯炯有神,精神矍烁:“陛下,臣听闻秦州或恐有变,陛下与朝臣担忧老臣年逾之躯,难以继任。老臣特此请柬。老臣以为,吾之九州居于中都,虽整列而分,但吾国乃泱泱之国,启可因草木之火而盖北辰之光。纵臣老矣,亦可叫着天下人看看,老吾老矣,强之强,臣非臣躯,而为天下之烁烁,老臣愿持节前往北齐,取和氏璧而彰大禹之国威。”
面朝着光线,萧湛和苏胤被从殿门外射进来的阳光亮得微微有些刺眼,两人隔着距离视线轻轻交错了一眼,而后同时移步到俞博士左右两侧,
萧湛: “陛下,臣为老师之弟子,愿为老师护航,请陛下应允,允臣护送老师去北齐,以尽弟子之责,以尽人臣之责。”
苏胤: “陛下,臣为老师之弟子,愿为老师护航,请陛下应允,允臣护送老师去西楚,以尽弟子之责,以尽人臣之责。”
第180章 折蟾宫第八 晕船
一河两岸, 从繁华的京都而出,岸边的景色从雕梁画栋慢慢变化成郁郁葱葱的山峰叠峦,一艘三层楼高的商船顺着清波而下, 已经在运河之上航行两天一夜。
安小世子换了一身明黄色的衣裳,撑靠在栏杆上:“萧长衍,你的脸色还是这么差?这么硬抗也不是办法,要不先进客舱去休息一会儿?”
萧湛靠坐在另一侧, 双目沉沉地闭着, 随着偶尔传来的一阵阵江风,船身就会来回晃上一晃,萧湛还没来得及松开的眉心, 就又会紧蹙上几分,连同面色也会白上一分。
无双有些心疼地看着萧湛:“衍哥哥,这是长苏哥哥让我带过来的晕船药, 您就多少吃一些。或许这次会有用呢?”
萧湛不想开口说话,胃里翻江倒海,搅得他只要开口,就想吐。只是这两天一夜他除了水什么都没吃没喝,实在是吐不出什么来了, 萧湛微微偏过了头,以表示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