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1 / 1)

月光只有浅浅的一弯小芽,杂糅在满庭的烛火之间,将兄弟俩的影子拉得修长, 并排地投射在整齐铺设的石板路上,从短到长,明明不长的几步路,却仿佛要将这几年都遗憾缺席的陪伴给弥补回来,影子徐徐地随着两个人而变化,显得亲近而温情。

“爷爷,明日就要开朝了,那人您打算怎么办?”暗室里, 萧潜便没有在戴面具,露出一张干净温柔的脸,若是但看萧潜的外表,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杀伐果断,斩杀过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之前长衍身边的的那个小家伙,是叫阿肆吧,这段时间的模仿下来,应付应付没什么问题吧。”萧老将军看向萧湛询问道。

萧湛:“爷爷放心,我们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今夜就会有人去他们府上,就说是他回京途中,意外生了重病,卧床不起,不会有人起疑的。”

萧老将军点点头:“嗯,此后这件事你便无须在管。”

“是。”这段时间,那人被关在暗牢里,虽然自己只去过一次,也没问出什么来,但是根据无双查出的消息来看,那人应该是与南风楼之事无关,爷爷到底为何扣押,这人背后之人,爷爷为什么不肯说。

萧湛:“爷爷,三日后我与谢家约了在城外的见鹿山庄谈合作,我想我们的函谷关的那个矿的开垦由我们自己负责,但是后期的运送以及售卖都由谢家来出面,这样不容易引起陛下的视线。而且,我们开垦的动静必须要小,最好将中心点定在兖州。兖州地处西南、西北和中洲的交界要塞。”

萧老将军听了萧湛的话,给了一个颇为赞许的眼神,萧湛的想法倒是与他们不谋而合:“合作的事,由你们兄弟俩全权决定即可。只有一点,去天虬山庄的时候,必须让那个叫谢清澜的一起去,你们兄弟俩,尽快把这战甲做出来。”

萧潜看这次萧湛的面色没有变化,才开口道:“爷爷,那副战甲的图我看了,应该是不全的,我们只有壳子,没有内部结构,就算打造出来,效果也不一定大。”

“等不了了,五国会晤在即,我国边疆线太长,各国蠢蠢欲动,眼下最需要一些外力威慑。”萧老将军的眼底有些幽深,“若非长渊你这次顺利平定了胡蛮一族的动乱,将我们在北方的边境线外拓了十城,这次五国朝会都不一定能顺利举办。”

萧潜点了点:“之前父亲让我出征前,也是这么说的。当年叔叔将胡蛮七族逼退,可是因为我方军事力量不足,不能尽数剿灭,以至于让他们得了偷生养息的时间,这几年胡蛮子蠢蠢欲动,意图跨越边境线,想抱北齐这条大腿,夺回一些土地。所以父亲千叮万嘱,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把胡蛮打到痛,打到不敢生出反叛之心为止!”

说到这里,萧潜和萧湛忽然对视了一眼,萧潜接话道:“此前,我听小湛说,他们在大理寺的地牢中,不仅救回了长舟,还找到了北齐的一个皇族。”

萧老将军皱眉:“北齐的皇室?身份可确认了?”

“嗯,是北齐的离玉王。”

萧湛在旁边听着萧老将军和萧长渊的对话,原本明亮的眼底忽得微暗,确实,前世就是兄长平定了胡蛮战乱,而后就是五国朝会,但是西楚不知为何忽然朝我国发难,又加上北齐皇族在我大禹境内走失,而导致大禹同时与西楚跟北齐交恶,以至于贞元帝为了寻求东陵的合作,才有了阿姐出嫁东陵的惨剧!

如今想来,北齐的皇族在大禹失踪必然是跟南风楼有关;那西楚的忽然发难,难不成是因为我萧家的这份阚云图?

还有一种可能性,这南风楼的背后之人,到底是大禹朝的,还是东陵?又或者…..西楚…..

萧湛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顿时惊得背心发亮。

如果南风楼只是皇子为了夺权培植势力的一个手段,萧湛直接连根拔起也就罢了,不会伤及动摇大禹的根本。

但若是南风楼的背后,一开始就是别国之人,那这些年,其他不说,单单就南风楼在大禹境内各地要塞的驻点,已经足以令人心惊。

这些地方,不单单是经济要塞,其中不少州府更是通行官道,光这一点,就足够令人遍体生寒。

还有,这些年,通过这地人口的倒卖,又到底转移了多少细作进大禹?

这要是开战,那岂不是腹背受敌。

萧湛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过于入神,以至于连同嘴唇都有些干裂。

萧潜在一旁注意到萧湛的脸色有些不太寻常,关心地问道:“小湛,你怎么了?可是又不舒服了?”

萧湛有些苦涩地摇了摇头,他必须在去重新查让无双,仔仔细细地查一遍可疑之人,“爷爷,我之前有一次潜入南风楼,意外得到了一个木匣子,我怀疑是那传说中的纵横一派遗失在外的东西。”

萧老将军立即站起身:“你说什么?什么样木匣子?”

萧湛没有直接描述,而是起身就要往屋外走:“我先去取来。”

“......等等,让长渊陪你一起去。”萧老将军来回走了两步,“速去速回。”

萧湛很久就回来了,尽管只过去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萧老将军的内心却焦灼的如同在沸水上煎熬一般,当亲眼看到萧湛手中端着一个熟悉的木匣子进来的时候,萧老将军一时间眼睛都要写浑浊了。

古朴而简单的木匣子上,原本的千机云图已经早就被磨损的看不清了,只有那把属于纵横一脉的阈图锁鲜明的挂着。

萧老将军原本魁梧的身躯,忽然变得有些萧索,一直挺着的脊梁似乎被压上了千金一般的重担,曾经叱咤风云的将神,如今却如同一个普普通通的老者,散发这一股许多沧桑的情绪:“是,是这个匣子。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回到了你手里。”

萧潜有些不解地看向萧老将军:“爷爷,您这是何意?”

萧湛则是垂着眼帘,没有接话,将木匣子递了过去,只是萧老将军没有接。

萧老将军的声音微微有些沙:“长衍,你把这木匣子打开。”

“......”萧湛看了一眼萧潜,“我开?”

“你师父不是教过你们吗?”萧老将军沉声道。

萧湛没有反驳,低声应了。

这阈图锁,用的是五扣的锁芯,看是很平常的一把锁,但是却没有钥匙扣,因为阈图锁开锁的锁芯早就被锁匠锁在里面了,只有用五行排列,独特的解法,才能正确的打开锁。

萧老将军沉吟了一会:“这锁叫阈图锁,是纵横一派的标注。当年你们;两年幼的时候,你们那师父也教过你们怎么解锁。所以,你们应该清楚,你们的师父就是纵横一派唯一的传人。”

萧湛垂着眸子,神情专注的开着手中的锁,唇线和下颚线因为有心事而微微有些绷紧。

萧潜向来细心,而且对人观察更是十分准确,方才萧老将军这么大的神情波动,萧潜自然也看在眼里。

这两天,爷爷的情绪波动似乎很大,自从昨天夜里见到了那个黑衣人以后,还是因为小湛的身体里的蛊毒发作的缘故,爷爷已经有好几次的恍惚和走神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萧潜轻声询问道:“爷爷,长渊记得,当年,叔叔也曾跟着师父一起习武。若非叔叔为国捐躯,他是不是才是纵横一派的传人?”

萧湛转动锁芯的手赫然顿住,细微的停顿后,萧湛飞快地转动了两下,“吧嗒”,阈图锁顺利的脱落。

萧老将军走到萧湛的面前,粗糙,布满沟壑的手掌拂过木匣子:“纵横一脉,始于战国,数千年前,各诸侯国纷争不断,天下七分,有九流十家之说。其中“纵横”是一个非常独特的谋士群体,无论是当时还是如今都可称为全九州古往今来最早也最特殊的外交政治家。纵横其实分为两脉,“合纵”与“连横”。所谓纵者,乃合众弱以攻一强,长善捭阖,主权谋,多为出朝入仕的文官,然因以连为主,是为阳谋多而阴谋少。所谓横者,或事一强以攻诸弱,善于兵法谋略,主杀伐,因要以破为主,是故为阴谋多而阳谋少。但无论是哪一脉,纵横一派对弟子的要求:知大局,善揣摩,通辩辞,会机变,全智勇,长谋略,能决断。此谓之纵横。”

萧潜与萧湛对视一眼,并没有打断萧老将军的话,萧老将军将木匣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厚厚的一份图纸,果然是千机啊。

“古往今来,世人都以为墨家善机关术,殊不知百家流派,唯有纵横,纵横一脉对于机关术的涉猎,丝毫不必墨家差,尤其是对于运用在战场上的机括来说,纵横一脉更是有独到的传承。只是这数年前的传承下来,真正能将纵横一派机括设计天赋继承领域到的,屈指可数。”萧老将军伸手将千机的图纸取了出来:“此图为“千机”。就是你叔叔亲手设计的。与墨家的机关术不同,纵横派的机括术,多用于战场,因此沾染血腥太多,有伤天和人伦。所以纵横一脉,代代都有约束,非到万不得已,不可生产机括术,更不可批量生产。即便用于战场,在战争结束后,也必须要销毁。”

萧潜震惊:“所以纵横家的机括,从来都没有在九州流传开来,竟然是这个原因。”

萧老将军点点头:“不错。九州虽乱,却本是同根同源。各自为政,岂可滥杀无辜?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萧家这么多年,从来也没有用过这些机括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