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胤见游怀安一直停在某一处发呆,知道游怀安看到了什么, 回忆起来,心头忍不住一软。
苏胤走了过去,果不其然,拿出矮墙上有几个明显是少年的脚印印在雪白的矮墙上,而且墙上的黛瓦也少了几片, 最要紧的是,墙上还有一句歪歪扭扭的字,墙壁脱落了,泛着陈旧的微黄,仍然清晰可辨:“萧湛专属,到此一游。”
游怀安见苏胤过来了,脸色有些难言的惊讶,笑到, “看来这是少主小时候的杰作。“
那字爬的非常有特点,写的大且散。一看字迹就非常好认。
苏胤很轻地笑了一声,更像是从鼻尖轻轻溢出一声短暂的笑,苏胤的声音有些淡,淡得有些远,“嗯,那时候是我第三次遇见他,有一次自己去了外面,也不知道怎么了,回来的时候,听到这边有动静,过来一看,便瞧见他骑在墙头上,踩着墙滑了下来,所以留了这一串脚印。”
听到苏胤的话,游怀安的眼底也浮现出一抹笑意,萧长衍年幼时、常被他师父带到梵音谷,与他们一起学武,那时候,就皮得很,既活泼又可爱,不像现在长大了,这次游怀安回京都,时隔这么多年,却发现萧湛变了许多,人也变闷了,性子也变沉了。
想当年少时那个在草原上,撩了一杆银枪,一人一马一枪,耀武扬威,誓要成为九州第一将。
“我问他是谁,他便在墙下捡了块石头。”
也是那时,苏胤方才认出原来自己两年前那个跟自己换果子吃的竟然是萧府的小公子。
不过五六岁的萧湛,脸上的婴儿肥消了许多,已经初有棱角,尤其是那一种黑亮的眸子,闪闪发光,跳到地上拍了拍手,兴奋地冲小苏胤跑来,“小媳妇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小苏胤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小脸全是惊讶。最后只憋出来几个字,“不是,我不是。”
“怎么不是,你收了我娘给我未来媳妇儿的聘礼,我爷爷和爹爹说了,那以后你就是要给我做媳妇儿的。”
……
那把弯刀匕首和那枚狼牙坠子……
只是那时侯的小苏胤听了小萧湛的话,转身就跑了,萧湛还以为苏胤怕他,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来,便自己默默地哪里来从哪里去了……
等小苏胤内心做了许多挣扎,才犹豫着将这把很喜欢的匕首揣在怀里,想要还给萧湛,然后决定跟萧湛商量一下,能不能将那枚狼牙留给他的时侯,小苏胤过去一找,萧湛人已经不见了……
只是苏胤没想到,他这一等就是等到了十二岁。
“公子,老爷唤您去书房。”苏二遥遥冲苏胤施礼。
苏胤看了一眼游怀安,“让您见笑了,怀瑾有事失陪,您......”
“不用拘礼,我是奉了我家少主的令,来保护苏公子的。苏公子不必管我。”
苏胤见游怀安这么说,便也没有纠结,自己去书房找苏国公了。
苏胤刚刚走到门口,边听到书房内传来苏国公爽朗的笑声,苏胤已经许久不见苏国公这般笑了。
推门而入,只见有两道身影,一个身着玄色宽袖卷云纹长袍,一个则一身南疆的打扮。
只看一眼背影,苏胤便抖了抖唇,“师父。”
南怀慕云转身,便看到苏胤逆着光站在门口,身后的冷风将苏胤的长发吹得卷起,见到苏胤,一张明明平淡无奇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笑意,想的整个人都疏朗了许多,“阿胤回来了。”
苏胤难得的快了几步,上前,屈膝上前想要行稽首礼,被南怀慕云先一步上前阻止了,“你我师徒,无需这些虚礼。”
苏胤微微退后一步,双手抱于胸,行了一礼,“虚礼可除,心礼不可废。”
南怀慕云欣慰地看向苏胤,多年不见,长高了许多,稚嫩青涩褪却,终于长大了,“阿胤,要长大了。”
苏胤听得南怀慕云的口吻,心头泛起一丝暖意,他知道师父是特地来参加他明年的弱冠礼。
“小孩子么,总是会长大的。”旁边的乔砚云一身低调但是不是华丽的锦袍,衣服上的暗纹使用金丝绣着五蝠,腰间别着一把纹理复杂的小刀,面若白玉,一双透着莹莹幽光的眸子,眨眼间就是说不出来的邪魅之气,眉目间的笑意不减,十分的蛊惑人心。
“你小子,少用这幅腔调跟我孙子说话。”苏国公不满地哼了哼。
“圣主大人,多年未见,老当益壮。”苏胤不咸不淡地呛了乔砚一句。
顿时,乔砚云的脸色忍不住抖了抖,走到南怀慕云旁边,扯了扯南怀慕云的垂着手,“阿云,你这小徒弟嘴上呛人的功夫还真是一点都落下。我如何,你还能不清楚?”
乔砚云是南疆十五族七十二寨的圣主,在南疆异族的心目中的地位超然,乔砚云自十岁起接管南疆圣主之位,如今确实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却也正值壮年,怎么到了苏胤口中就成了老当益壮,乔砚云不开心了,南怀慕云自然也躲不过去的,当下,连脖子带耳根一起变红了。
南怀慕云忍不住白了乔砚云一眼,却没有抽出手,若是他抽出了手,这人定然会变本加厉,指不定说出什么话来,当着苏国公和苏胤的面,这人也是不懂得避讳。
“好好说话。”南怀慕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长辈。”
“我是长辈,怎么没见他喊我一声师爹?”乔砚云眼神扫了一眼苏胤。
苏胤眼观鼻鼻观心,生生错开了。
倒是苏国公没忍住,有些不满地咳嗽了两句,“好了,难得回来一趟。老实点。”
南怀慕云拍了拍苏胤的肩膀,眼神带了一眼外面,“十四州的人?”
“嗯,暂时跟在我身边,护佑我一段时日。”苏胤想起了萧湛便不由的神色一软。
只是瞬间的神色变化,便被乔砚云看透了去,“啧啧啧,数年不见,苏家的小公子,终于也有人疼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的孙儿什么时候没人疼了?”苏国公眯了眯眼,扫了一眼这个南疆圣主,当年一声不吭地隐遁了,如今又是不是地跑回来讨嫌。
“您疼是您疼,阿云疼是阿云疼,这十四州的人都来了,还能是谁,又是怎么个疼法?”乔砚云扯了扯嘴角,忍不住笑着打趣道。
苏国公的眼神悠悠地落在乔砚云把玩着南怀慕云的手上面,南怀慕云也觉察到了苏国公的视线,轻轻挣扎了一下,示意乔砚云安分些。
“阿胤,为师会在京都待一段日子,今年的祭天大典,为师会亲自主持,是以,除夕之后也会去太液山上带上一段时日。”
苏胤勾唇笑了笑,“好。”
南怀慕云对于苏胤来说,亦师亦父,苏胤自幼没有父母,除了爷爷就是师父。
而自苏胤又记忆以来,这个身着奇装异服的乔砚云,就一直跟在师父身边,时常哄骗苏胤叫他“师爹”,苏胤还小的时候,特别软,总是别人说什么,他便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软糯糯地叫什么。
每次乔砚云来,总是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师爹师爹”的喊,每次乔砚云都会给苏胤一些小礼物做奖励,这些礼物,每每都会让小苏胤吓的连连噩梦,因为这些礼物不是虫蚁,就是各种各样的蛇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