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萧潜看上去给人如沐春风,很好相处,实际上防备心理却很重。

反倒是萧长衍,虽然看似不好相处,明明一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却愿意为了他挺身而出。

一直到数年后,司徒瑾裕在老师的一门礼学课堂的作业上,写了一段: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的作业被皇兄们拿来嘲笑,被揉成一团乱丢,刚好丢到了萧长衍身上。

萧长衍捡起来,看到这段话,整个人都震住,拿捏着这张被揉皱的纸,到司徒瑾裕面前,微红着脸,磕磕绊绊地问:“这是你写的?”

司徒瑾裕愣了半响,意识到是在跟自己说话,方才点点头:“嗯!”

这段话其实是那天他去后山的密林不小心迷了路,在一块巨石上看到的。

上面写了很多话。

有来有往,看得出来是两个人的字迹。

里面就有这么一句,司徒瑾裕觉得这句话十分适用于先生今年年末的礼记考题,便誊抄了下来。

但是令司徒瑾裕没想道的事,也此事自此之后,萧长衍便对自己十分的好,处处维护,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陪着他,守着他,护着他。

司徒瑾裕并不傻,相反他很聪明,很快便意识了,萧长衍之所以能对自己这般好,是因为萧长衍将自己错认成了当初石壁上跟他有来有往执笔写信的人了。

司徒瑾裕身在皇宫之中,没有父母之爱,亦没有兄弟之情,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对他这么好。

就当是司徒瑾裕自己的贪心吧,宫墙太冷,而萧长衍,萧湛,对于他来说,就是寒冬破开天际的暖阳,他真的不舍得,放手。

久而久之,司徒瑾裕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一个萧长衍,一个处处护着他的少年。

就像这一次,司徒瑾裕原本以为自己必定会被牵连,没想到,萧长衍一个人就将一切都拦了下来。

自剖白心意以来,这六日他日日心惊。

他没办法见到萧长衍,萧长衍也没有主动来找过他。

司徒瑾裕生怕萧长衍酒醒了又不愿意了,怕萧长衍会反悔,怕这段感情的表白,会适得其反,让萧长衍从此以后都不再帮他了。

可最让他怕的是萧湛最后的那句:[当年,你曾说,愿与我同行,如今我萧长衍,为君割袍断袖,不娶妻,不纳妾,此生不负!]

这话,司徒瑾裕不敢细究,萧湛是对自己说的,还是,还是......

一直到此刻,司徒瑾裕才稍稍定了心。

萧家的马车十分宽敞,整座乌木车身就是价值不菲,拉着马车的是两匹膘肥体壮的战马,因此驾驭起来也是极稳。

马车内,萧老将军一脸严肃地坐着,刚刚被封为风流一意侯的萧长衍老老实实地垂着头,跪好!

幸好马车足够宽大,就算跪了个萧小侯爷,也不觉得挤。

萧长衍觉得自己家的爷爷两道目光如果是刀子的话,估计自己身上已经捅了好几个窟窿了。

“这便是你今天一定要来的目的?”萧老将军过了良久才出声。

萧长衍看着眼前明晃晃的那枚金牌。圣旨没有这么快下,但是御赐的金牌确实当场给的。

“嗯。爷爷不愧是您,长衍就知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爷爷!”

萧长衍点点头,努力挤出笑容,想通过拍萧老将军的马屁来降降萧老将军的火。

“爷爷,长衍原本的想法也很简单,长衍是断袖的名声既然已经传出去了,反正也盖不住了,不如就顺水推舟,捞点好处,至少也算是我萧家的一点点点福利吧!”

“胡闹!你这是破罐子破摔,还是为了保护那人?”

萧老将军一脸严肃,面容黑沉,完全不被萧长衍的马屁所动摇,这些年萧长衍的作为萧老将军看在眼里,对于萧长衍的忽然转变之说,实在有些不大放心,哪怕萧长衍已经无数次地保证并无喜欢之人,并不是为了司徒瑾裕。

“爷爷,我可真无心悦……我是真的没有喜欢司徒瑾裕,您便是问上十次百次也是如此。今日爷爷您也看到了,自古帝王无情,长衍与爷爷还有姐姐之所以在京中,不能回谷阳关,就算爷爷不说,长衍心中也清楚。这些年,爷爷纵容我,陛下纵容我。长衍也混了个无法无天混世魔王的名号,不就是因为这才是陛下想看到的吗?眼下长衍又送了这么一个大的把柄到陛下面前,断袖断的还是他的皇子,若是孙儿不主动出击,到时候恐怕更要命的事情还在后头。不如顺势而为。”

萧长衍压低了声音,面色庄重,一字一句道。

他得让爷爷相信,他不再是那个处处需要萧家保护的小少爷了,他虽然因此收起利爪,但是他的骨子里,逐渐成长为一头狼。

萧老将军看着自己的孙子,听他说并非喜欢五皇子之后,面色终于缓和了许多。又看着萧长衍在他面前开始慢慢展现自己的见识,心中一边觉得宽慰,一边倒是没有过多的惊讶,毕竟这么多年抄了这么多遍《詹策》傻子都能挤出二两水来。

萧老将军心底对于萧长衍的表现是认可的,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不能让这个崽子飘了,而且萧长衍这样的做法,确实是对萧家最有利的了,只是委屈了这小子。

“所以,你就把萧家的名声给搞得如此狼藉?到时候大禹朝的士兵,还如何带,一提起萧家,就知道萧家出了个断袖,日后还是个嫁的,日后如何领兵打仗?”

萧长衍看了看自己的爷爷,一脸不可思议,这个老头子,太不讲伍德了,这根本两码事。

军营里,有男风这本就十分常见,而且爷爷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合着他说不娶,难道就要嫁了吗?这是在质疑他是下面的?

萧长衍觉得自己的颜面一下子挂不住了。

明明活了两辈子了,虽然他还是个雏,但是他守身如玉是一回事,他爷爷竟然质疑他在下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爷爷?你竟然质疑孙儿的能力?”

“哼,就你这上赶子倒贴的样子,你还想在上面?”萧老将军一脸嫌弃道。

萧长衍觉得简直不可置信,这是一个老爷子应该对自己孙子说的话吗:“爷爷,您这话就不对,并非所有的情谊都跟这些事情有关。”

萧长衍回忆起前世,上辈子他与司徒瑾裕,虽然相互断袖,陪了他十多年,就从来没有过逾矩行为。

萧老将军黑着脸扫了萧长衍一眼,“老子见过的事,比你吃过的盐都多。两个人若在一起,干柴烈火,哪有不着的,除非就是有一个人不行。”

萧长衍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只是想了个开头,便心中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只有发自本能的不愿意,萧长衍敛了情绪,丝毫不愿多想,拧着眉心反问道,“若是不愿意呢?”

萧老将军白了萧长衍一眼,“那自然是不稀罕,不喜欢。你什么时候这么蠢了,连这都要问。我看安家那小子,整天上蹿下跳,没个正形,傻乎乎一个,你是跟他一起呆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