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年两次回家探亲，也只是过年几天，没有充足的时间逛街，可以说两人快有十年没来过美发店了。

国营美发店内，师傅都有十几个，个个技艺精湛，刮面剪发修眉那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墙壁上挂着时兴的发型海报，一些靓丽的女星美照。

两人一进门挑花了眼，服务员热情地引到座位上等候，让她们各自精挑细选了个心仪的发型。

“你当真不做这个卷发？”林清惠选了个和大街上时髦女郎同款的齐肩蓬松大卷发，宋湘君冲动过后，担心父母那关过不了，便选了个直发造型。

“不好意思，清清，我怕我爸妈不答应。”宋湘君说。

这款发型性感妩媚，但太招摇了，也太吸引眼球，到时相亲，第一次去到周家那样根正苗红的红色革命家庭，这么装扮不太合适。

再说宋家父母管教严格，宋湘君也比较听父母的话，下乡不允许她找对象，她便一门心思建设广袤农村，没有父母的允许，不敢烫头发。

林清惠理解她，又笑说：“那好吧，我就要做这个发型，我才不管我爸妈怎么想，我自己喜欢就行。”

美发师傅开始给两人做造型，宋湘君也是第一次，不过她的发型比较简单，头发比较柔顺，只需要用卷发棒，卷个空气刘海，林清惠的卷发，做了好几个小时。

两人做了造型，又去时装店购物。

林清惠做参谋，给宋湘君置办了一身时髦又得体的服装，又斥巨资买了瓶雪花膏和一罐润唇膏。

剩下几天，宋湘君没有接受孟纯阳的邀约，跟弟弟妹妹逛了故宫，爬了长城，把相亲放之脑后，疯玩了一场，日子很快便到了大年初一那天。

第13章 高嫁

大年初一，约好相亲的日子。

上午江海霞带着几个孩子全家大扫除，屋内外水泥地扫得一尘不染，窗户玻璃擦了个透亮，院子外门牌也擦了一遍，不落下任何一个死角，连宋远山抖烟灰的茶缸子，都是洗涮得洁白无瑕。

晌午对付一口，又带着宋湘君去澡堂洗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换上了百货商场买的新衣裳。

宋湘君坐在镜子前，内心忽然慌乱地跳动起来，终于到了这天，仿佛是命运的推手，不给她丝毫缓和的余地，推着她往前走。

母亲在身后拿着梳子，笑容满面地给她梳头，三个弟弟妹妹兴奋地围在她身边，像一堆小麻雀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宋湘君内心涨潮般起伏不定，望着镜子里的模样，那张尖尖小小的脸敷上了白腻的粉，涂了艳红的唇，描了黛青色的远山眉，一头乌黑的直发披在肩头，冷风从窗口灌进来，吹起额头卷起的刘海，有种让她都感觉陌生的美。

这妆容是她自己化的，不够成熟，羞涩见人，却又有种孤注一掷，接受命运安排的勇气。

宋湘君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穿衣镜前，一身商场新买的红色呢子大衣，搭配时装店新出的蓝色牛仔裤，脚上黑色小羊皮高跟鞋，又拿过红色发箍戴上，衬得脸颊更加雪白细腻。

“大姐，你今天好漂亮。”宋湘灵双手捧花状，翘起脚尖趴在桌子上，望着宋湘君双眼亮晶晶地说。

宋湘君温婉一笑，也难得有些羞涩。

宋湘玉两眼放光地盯着桌上搽脂抹粉的东西，笑得讨好极了，眼睫毛扑闪扑闪眨个不停，“大姐，你的化妆品，我可以用吗？”

宋湘君被逗笑了，拿过口红，给她涂了个红嘴唇子。

宋湘灵也凑过来她巴掌大的脸，十六七岁的姑娘，皮肤光洁又富有光泽，没有丁点儿风吹日晒的岁月瑕疵。

“大姐，我也要。”

宋湘君内心感慨时光流逝，又难掩羡慕地笑着给湘灵也涂了，涂完又笑眯眯看向援朝。

宋援朝吓得往后退，“我纯爷们，可不稀罕这些搽脂抹粉的玩意儿。”

“哈哈，给援朝也涂个大红嘴唇子。”宋湘灵乐不可支。

宋湘君失笑，盖上了口红。

江海霞笑着说：“好了，别闹了，你们海玲婶子马上来了。”

宋湘灵臭美地照着镜子，又问：“妈妈，你们怎么过去啊？”

江海霞说：“听说是周家派车来接。”说完又叹了口气，“如果真成了，咱湘君过去是高嫁，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样。”

江海霞略有忧虑地看过来，宋湘君内心也有过片刻不知所措，那是可能即将步入陌生家庭的未知与不安，不过很快被她按捺下去，很平静地微笑说：“妈，顺其自然。”

江海霞也笑了笑，“对，顺其自然。”

不过弟弟妹妹想不到这些，宋湘玉激动地说：“坐小汽车，我也想去，妈妈带我去吧。”

江海霞脸色一板，“不行，你们三个都给我留在家里，我和你爸还有你姐过去见一面，晚上就回来。”

宋湘玉撇了撇嘴，又央求宋湘君。

“大姐，我想坐小汽车。”

宋湘君轻笑，哄着妹妹。

“乖，以后有机会带你坐。”

宋湘灵无所谓地说：“傻不傻，大姐嫁过去，以后有的是机会坐小汽车。”

宋援朝皱眉，年少老成地说：“一个小汽车有什么了不起，还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谁说大姐就要嫁了。”

“大姐，你要擦亮眼睛，找个对你好的人。”

宋湘君内心感动，笑着摸了摸援朝的脑袋，轻笑点头：“大姐知道了。”

门外传来唐海玲的笑声，江海霞和宋远山都穿戴整齐了，两人都穿着崭新的棉大衣，江海霞头发抹了发油，梳得光生利落，宋远山还刮了胡子，特地去美容美发店剪了头，刮了面，打整得精神又利落，生怕给闺女丢了面儿。

“你海玲婶子来了，收拾好了没，闺女。”宋远山进来说。

父亲的脸上布满笑容，语气也难掩紧张。

宋湘君心脏忽然好似悬到了半空，紧张地急促跳动，又深呼出一口气，稍稍稳定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