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两人一个躺坐在床上,一个站在床头边,喂水的姿势让两人挨得极近。
程家博显见确实是渴极了,挨着碗边喝水喝得认真又带着些急切。
郭喜安自上而下地看着他喝水的半张脸,面上表情很有些复杂,若是寻常夫妻,听到自己早亡的丈夫没死,且还好好地回来了,不定要多么的欣喜若狂。
可他们不是,两人虽为夫妻,却只相处过两日不到的时间,就连原主的记忆里,对这个丈夫都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记不太清晰他的长相了。
更何况是现在已经换了灵魂,从异世穿来的郭喜安,这个丈夫于她而言更是一个不知品性的陌生人,她在得知他活着回来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反而是下意识的担忧。
这也怪不得她,她好不容易带着一家子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而这突然死而复生的男人,却有可能毁了她苦心经营出来的生活。
现在对郭喜安来说,老程家那群极品可能会借此再次纠缠上来都还是小事了,若是这个男人是个拎不清的,愚忠愚孝和老程家一条心,那以后的日子可真是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了。
这可不是她杞人忧天,在这个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丈夫几乎拥有对妻子全部的支配权,若是丈夫是个混蛋,作为妻子的女人,命运可想而知。
至于其他什么和离分开之类的想法,不说这操作性难度的问题,就算能成功,她若是离开,孩子却是绝对带不走的,就是上了官府,只要男方不放手,朝廷律法也不会支持她的诉求。
郭喜安虽然没有经历过生子的切肤之痛,可在她心里,向佑向泽就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她怎么也无法接受别人从她身边把两个孩子夺走。
脑子思绪杂七杂八,郭喜安的脸色也随着脑海里的念头变幻莫测,此刻甚至控制不住地生出为什么这个男人没有死在战场上的想法来......
程家博虽然在喝水,眼角余光也在观察着郭喜安,成亲第二日他就随军奔赴战场,对自己的妻子自然也是不熟悉的,在他们两人短得两天时间都不到的相处时间里,他面对得最多的不是妻子的脸庞而是妻子的颅顶。
记忆中她总是低垂着脑袋,微缩着肩膀,一副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样子,说话的声音也声若蚊蝇,虽然他们统共也没讲几句话。
但是这次重见,她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却是判若两人,先是她一回来开怼刘大花的样子,接着又是有条不紊的各项安排,再是劝说村民们离开时客气的话语,行事果断又不失妥帖,更带着一丝铁腕强势不好惹的气势,和记忆中那个怯懦畏缩的身影完全对不上。
几年的时间,会让一个人的性子发生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还是说,她原本就是这个性子,只是初到一个陌生的家庭没有表现出来?毕竟他们总共也没相处多长的时间,还没有真正了解过对方。
程家博这厢心里头也是各种思绪杂飞,敏锐地察觉到头顶传来的视线越来越冷,忍不住眼珠斜挑看过去,正对上郭喜安杀气腾腾的眼光,一时被惊了一下,一个岔气被水呛到咳嗽起来。
“咳咳......”
连串的咳嗽声惊醒了陷入各种悲惨生活、夺子大战想象中的郭喜安,她赶紧收回碗,以为是自己无意识中喂水时抬得太急才让他呛到,见他咳得厉害,震得包着胸口那处的绷带又染上了血色,郭喜安眼神一惊,脑子完全清醒过来。
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她竟然因为一个可能发生的潜在风险,就生出希望一个人死去的心思,而她诅咒的对象,是向佑向泽的亲生父亲,更是一个上过战场保家卫国的兵士。
郭喜安甩了甩头,见程家博还咳得厉害,赶紧上前给他拍着后背顺气,眼里闪过懊悔。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动静,是郭喜春和李大山从镇上请大夫回来了。
第244章 伤口
大夫给程家博检查了伤口,郭喜安和李大山留在房间以防大夫有什么差遣。
当拆开程家博身上的绷带的时候,屋子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程家博被拆开绷带的上半身,一条伤口从右胸斜穿到左腹处,那伤口极深,像是被极有重量的大刀斜砍而成,伤口处一条深深的血缝,绽开的肌肤处皮肉翻飞,隐约能看到里面白生生的肋骨。
除了这最严重的伤口,周围还有些细细小小的其他伤痕,密密麻麻,整个上半身没有一块好地。
饶是见过世面,心理承受能力还可以的郭喜安,看到这番景象,也忍不住面色发白。
连大夫都被这伤口惊吓到,伤成这个样子还能保住小命,也是奇事。
仔细检查了一遍,大夫发现这伤口是处理过的,上的都是上好的药,这才能止住血,伤口看着吓人,但应该是比才受伤的时候好了许多的。
心里不由再一次感叹,这人当真是命大。
大夫从自己随身携带来的药匣子里翻出几瓶药粉,让郭喜安准备了半盆温水过来,各种药粉撒进去化成药水,给伤者清洗伤口。
这伤口多处已经发脓,必须把浓水洗干净才能上药,浓水扒在烂了的皮肉上,并不是那么好清洗的,即使动作再轻柔,擦洗时总难免触碰到那些发炎红肿的烂肉,稍重一点就能带出血丝,让伤处再流出血来。
这清洗不容易,被清洗的人更是承受着莫大的痛苦,郭喜安在旁边看着都脸皮抖动觉得疼,程家博却是一声不吭,只紧咬的牙关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显示他此刻承受的痛楚。
接近半个时辰的伤口清洗,程家博硬是一声痛吟都没有发出,让郭喜安都忍不住生出佩服之心。
清洗好伤口,便可以上药了,程家博这时候开口:“我包袱里有军中带来的几瓶伤药,专门治我这种伤口的,许是可以继续用那药。”
郭喜安一听,去堂屋把他带来的那个小包袱拿进来,从里面翻出几瓶精致的小瓷瓶,应该就是他说的药了,她也看不懂,递给大夫检查能不能用。
大夫打开瓶塞倒出一点药粉细细检查一番,虽然探不出所有的成分,但能确定这是上好的金疮药,点了点头:“这药甚好,确实可以使用。”
敷上药把伤口重新包扎好,大夫细细嘱咐了一番注意事项,又给开了一副消炎止痛活血散瘀的口服药。
这时候天色已经大晚,大山主动揽过送大夫回镇上的活计,顺带把药抓回来。
这么晚把人请来,郭喜安的诊金自然也是给得足足的。
把大夫送走后,郭喜安回来时,见向佑向泽两兄弟正扒在房间的门框上探头朝里面看。
“怎么不进去?”
郭喜安走到孩子们的身后,冷不丁地开口,把正在偷看的两个孩子吓了一跳。
向佑向泽慌忙转身见是娘亲,才拍了拍胸脯松下心来,听到娘亲的问话小脸又纠结起来,左顾右盼的却不回答。
郭喜安蹲下身来,柔声道:“你们不是一直很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吗?现在他回来了,怎么你们反而躲起来了?”
向佑向泽低着小脑袋,从先前在路上听到大毛哥哥的话,再到回到家里看到躺在堂屋中间的那个陌生男人,他们一直都有些晕晕乎乎的,像是在做梦一样,感觉那么的不真实。
他们的父亲真的没死,还回来了!
两个孩子一直处在晕乎里面,傻愣愣地有些迷惘,还没有消化这个事实。
大人们又在忙着处理这突发的事件,一时没人注意到两个小家伙复杂的心情。
第245章 近乡情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