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不由得失笑,低头拾了块小碟子上的牡丹卷咬了一小口,微笑着看着面前进宫陪她说话解闷的陆漪娴。
漪娴抬手抚了抚额间的一条狐裘抹额,姿态温婉:“娘娘何必听这些人的不肖之言,您养好了身子生下嫡子,便是最重要的事了。”
有着肚子,她也懒怠见些外命妇们的请安问礼,大家互相扯着脸皮敷衍,一举一动间还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后的喜好憎恶习惯,累也累死她了。
不过只有漪娴和几个族亲的妹妹她还愿意见,偶尔请她们过来陪自己说说话罢了。
婠婠注意到她今日所佩戴的这间抹额做工极为精致,额心处点了一个宝相花纹,花心处缀着一颗碧蓝的宝石,在烛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美不胜收。此石名唤无忧子石,一般人认不出的,更是见也未曾见过几次,还是从海外来的贡品。
除了婠婠有之外,还有的几颗,皇帝也赏过少许亲近的臣下。
比如,威宁侯徐世守手中就曾得过一颗。
婠婠但笑不语,忽觉漪娴的容色里都添了几分像是被男人呵护滋润过的妩媚。春意盎然。不再像是她从太原回来后,婠婠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憔悴和隐忍。她今日画了远山眉,连舒展的眉尾间都流露出她的心情愉悦。
这段时日中,她似乎过得很开心,婠婠也是真心希望她开心的。
漪娴走后,华夫人向她提了一句:“太后娘娘又说,喜事趁早不趁晚,不如等殿下坐满了三个月的胎,宫里便开始摆酒设宴请宗亲们同贺娘娘有孕之喜了。届时,再借着封赏的名义,为徐将军和澱阳郡君赐婚。”
婠婠哦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孕期里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格外粘人,日日都要晏珽宗陪着她,他亦索性将军政机要文书全都搬到了坤宁殿里,每日除了朝会和召见臣下,其余的时间里他都要确保自己出现在婠婠一睁眼就可以看见的地方。
片刻不见,婠婠就有些伤心落寞,垂头丧气地像只等着人来哄的小动物。
可是她也不明白自己现在为什么会这样依赖他。
乳母嬷嬷们都被她这个状态吓得不行,私下说她尽是被男人骗得昏了头了,不过念在她有孕辛苦,并没把这些话挑到她面前来说。
她现在的肚子已经两个多月了,看上去一切都好,未再有什么不适之感。
所以前几日里她就坚决停了那味药,让晏珽宗不要再这样没完没了的放血养她了。
看她身子渐稳,还愈发地喜欢缠人,嬷嬷们便少不得提点她几句,并且劝她还是和皇帝分房睡,对孩子好。
她们是担心年轻夫妻没经过事,不知道轻重,兴许看着孩子渐稳了,夜间同床共枕便不安分起来,恐怕会忍不住要同房。
可是这话也不能跟婠婠提了,提了她就要伤心。
月桂每天守夜守得担惊受怕,唯恐皇帝什么时候兴致来了要去弄婠婠的身子,每每婠婠咳嗽几声夜间起身要个水喝,她们都怕得要死。
即便婠婠一再告诉她们,他真的有分寸,也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见贾嬷嬷她们还想说什么,婠婠便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本宫让你们给陛下炖的补汤,你们去小厨房看看,好了就端过来吧。”
晏珽宗这晚上冒着风雪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大盆汤。
他那怀着身孕的好妹妹正慵懒地拥着貂裘靠在美人榻上,又一下没一下地隔着厚厚的貂裘摸着自己的小肚子,还满脸期待地看着他:“这是我亲自盯着膳房的人炖了一下午的汤呢。你尝尝嘛,你为了我流了那么多血,我都怕真损及你身体的根本……”
虽然做太后也不错,可她还年轻啊,她不想这么早就做太后的好吗!
晏珽宗略微僵硬了片刻,用羹匙搅了搅那锅汤,手都在发抖。
一锅的鹿血炖鹿肉。偶尔浮上来几片猪腰和牛腰。
谁给她想的主意?
她不懂事,下面的人也陪着她胡闹?
……
鞠躬!
道歉!
向大家磕头!
第173章 | 0173 169:“哥哥的错。”
婠婠是当真不知道这些东西还有什么其他方面的作用的。
这也是因为她小时候实在是被宫里管得太严了。即便帝姬闲暇时候爱看书,每一本被递到她面前的史书古籍医典琴谱等书,都是被女官和太傅们精心筛选裁减过的。
一些他们认为不适合出现在帝姬眼前的字眼,他们就有权力将这些字句删去,只将他们认为合乎礼数的东西留给婠婠看。
譬如婠婠因为自己多病,从前也翻过几本本草纲目之类的书目,但是其中关于“枸杞”之类东西的作用,书中写它“味甘、性平,可弥补肝肾阴虚、虚劳精亏、眩晕耳鸣、阳痿遗精,亦可滋补肝肾、益精明目”,可是当婠婠说她要看这些书的时候,潘太师就会提前替她将整卷书翻阅一遍,然后删去其中的许多词语。
“壮阳”这两个字的意思,不用想,也是不被允许为帝姬所知的。
甚至潘太师他们还认为,哪怕只是让这两个字出现在了婠婠的眼前,都是对一个未出嫁帝姬的亵渎,是他们的失职。
过分的溺爱和自己为是的小心谨慎,把她养得格外天真,纵容她的无知,让她后来在情事中可以被别的男人随意教导。
以至于当她乍然落到晏珽宗手里的时候,单纯犹如一张白纸,可以被人随意涂抹,甚至被那个人逼着学会品箫和吞精,然后习惯了和他在一起纵欲贪欢。
也亏得潘太师不知道婠婠还活着,还兀自为了她的薨逝伤心了一场。可是他若是知道婠婠活着活成了这副模样,想来也不会太开心的罢?
*
其实,婠婠真的没有想太多,也没有什么他所想的暗示他的意思。只不过是她今天无所事事的时候乍然想到了这件事,然后便对宫人们低声吩咐了一句,让他们好好去炖一盅补气血的汤药来。
她觉得大抵男子和女子体质不同,于是又添上了一句话告诉他们:“是给陛下的,你们仔细去准备。”
事情吩咐下去了,她倒是乐得轻松,等女医吏们来诊完脉象后慵懒地靠回榻上小睡了一阵。
下面的宫人们为了皇后娘娘这句话,都快绞尽脑汁去思索所谓的补气血究竟是补的什么东西,是不是皇后意有所指话没说个明白。
末了,膳房的几个奴才达成了统一意见,他们都一致认为: